她摘下兜帽,烛光掩映出她俏丽的脸,细小的绒毛柔柔绵绵。
她将食盒于他面前展开,内有一应上好的手捏果子,精致娇俏。
他欲言又止,只苦笑着拿起一颗,方咬一口,却听她道:“三姐姐亲手做的。”
登时味同嚼蜡。
“父王虽逝,乃为国捐躯。今我未能护其所守的江山,还身陷囹圄。就金科玉律,我都该与这牢笼相伴……”他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因长时间未修整,一下巴的胡渣,声音也沉沉沙沙的,惹人心疼,“亦或发派边疆,陷阒杳无人迹之地,了此残生……”
什么玩意儿……这家伙因为一次失败就自我颓废了?
佟陆陆遏制住疯狂想揍他的冲动,开始谆谆教诲,言尽肺腑之言:“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再者,你若归顺朝廷,成就一番事业,照样复爵,也没丢邹家老祖宗颜面。”
“况且,大明江山得来本就厚颜无耻,谈何正统,我自觉没什么好守的。改朝换代,自古以来便是历史所驱,既如此,不如只忠当世君。勿论上为何人,一切付出均为百姓方是正道。”
“过不了多久,陛下大赦天下,一切前尘归零,又有什么好嘤嘤呜呜唧唧歪歪的。大男人打一仗回来,倒像个娘们似的!这世上,谁没输过?那白盏辛就一生顺溜嘛?”
夜雾流岚,从牢房的小窗飘进,裹挟一丝阴森的凉意。邹曲临哑口无言,只抬头怔怔望着佟陆陆。
她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能叨叨。
“投降并不可耻,逃跑或归顺,都是为了走更长的路。”佟陆陆一番发言演讲似的,鼓舞作用不容小觑,自己倒先被自己感动了。
邹曲临垂下头,沉沉思索,手中的糕点果子已被他捏得没了形。
其实,他不愿归顺,还有一个原因……
“陆陆,你我婚约……还作数否?”
这话听来颇为厚颜无耻,但他还是问了。
若是为了她,他愿意归顺。
可这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佟陆陆尴尬抬手挠挠腮,幽幽道:“哎呀,这事儿怎么说呢……曲临,咱们哥们一场,也不绕弯子。这婚事……是黄了,圣上封我静娴郡主,编入皇册,所涉诸事,均与皇族相等,故婚事的话,也要陛下认可才行……所以,不做数了。”
心脏的某个地方似有一小块在缓慢的碎裂,好似无声无息,自己听来,实则一场清脆凛冽。
“嗯……”邹曲临只淡淡点头,手却渐渐放下、颤抖。
那白盏辛,竟这么绝,逼得他毫无退路。
……
白盏辛登基御极后不久,果然大赦天下。
临赦前,他不计前嫌,遣佟伊去牢中劝说邹曲临,展现他最后的仁慈。然昨夜佟陆陆的到来,不啻给邹曲临当头棒喝,他暗淡着眸子,毅然决然拒绝了佟伊。
白盏辛只道他的骨气用错了地方,便没收了邹家一应爵位与府邸、资产。
如此一来,即便出狱,邹曲临如今也惨兮兮地沦落成身无分文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