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思来想去,已是数夜不得安枕。原本想说服何楷等人,进而影响在台的知名儒士,来支持他改革教育的计划已是完全失败。要荡涤旧弊,唯有行强迫手段了。
他将心一横,向何楷等人道:“我与南洋诸国的红夷交手并非一次,对他们的了解也甚多。他们的学科分类,文史语言的学习办法,都有值得借鉴之处。是以我决定,从即日起大量招募西人教师,把他们的科学理论、文史哲等分科办法,还有那数学、几何学、化学、物理学,都尽数请西人教师前来教授。”
不顾何楷等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又道:“在台英人甚多,可做翻译。我已托英国人与荷兰人为我聘请教师,请来讲学!”
何楷愤然道:“大人的决定,何某决然不能赞同!咱们的学问有什么不好,一定要和洋鬼子学?”
“我没有说不教中国的学问,那论语什么的,一样还是要教。忠孝仁义是中国人的文明传承,这不能丢。不过何兄,我且问你,你若教一个小孩识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何楷皱眉想了片刻,方道:“句读。认字易,句读难。便是认识那字,句读的不好,仍不知其意。”
张伟拍手道:“是了!咱们中国几千年下来,写的书本却还是晦涩难懂。你们读几十年书下来,还是会有句读错误之处,更何况那些孩子?没有十年苦背的功夫,一个孩子就是认识千多个字,只怕连本《史记》都读不下来。何兄,我说的可对?”
中国的繁体字不但难认,那些以文言文写的文章全然没有标点符号,是以古人读书识字,全凭死记硬背。经常学习若干年之后,却连篇完整的文章都不下来的事。何楷教书有年,却哪里不知其中情弊?是以张伟话一出口,何楷也只得默然点头。
见他点头称是,张伟又道:“这便是学而不得其法!咱们中国的学术,太过死板僵硬。四书五经之外,统称杂学。经常有进士及弟的人,却不知道唐宗宋祖是谁。这是为何?便是因死记硬背这些经典太过耗神的原故。若是分门别类,各有专攻,再加上标点符号,翻译解释,不是比之现今的教学方法,好上许多?如此这般,则学术之余,学生又能懂事许多经世致用的学问,岂不是更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鼎革(五)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因见何楷等人仍旧是一脸的愤然,因知此事干系重大,简直是把两千年来中国的教育习惯尽数推翻,是以何楷等人决然不会赞同。
“孔圣当年教导七十二贤人,因材施教,各弟子团团围坐。夫子坐而论道,也同样教出了那么多英才,现下官学中有这么多老师教导,还有教室桌椅笔墨纸砚,不知比当时强过多少,难不成这样还不行?”
“正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书籍经义的奥妙都在于悟,你悟到了就是悟道了,悟不到就是悟不道。讲的再详细,遇着蠢才不是一样?”
“嗯嗯,此语是极!聪明的学子一点就透,比如尊素老先生的长子宗羲,十四岁就中了秀才!”
“还有十二岁就中的!有的愚夫蠢材,终其一生还是个童生,同学少年便要进学,他死也考不上,这能怪教而不得其法么?”
这些官学教授大半是何楷自内地请来的积年老儒,与教授医、工、算术等杂学的教师不同,他们是正经的秀才,甚至有举人在其内,教授的乃是最正宗的国学儒术。张伟原就知道他们是最死硬的反改革阻力,是以除了何斌之外,又将这些自诩甚高,在官学内也颇受寻常教授尊敬的儒士请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