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妙善猛地一惊:“大哥说什么?”其他两位法王的目光也陡然犀利。
“云……”
刚说了一个字,没有给他把一盘子的事情端出来一点的机会,只见这位巨山般的金刚捂着肚子猫一样弓起身来,轰的一声巨响倒地,头抵着地,嘴里吭、吭地咳着……
金刚的身体拱桥般晃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这一幕来得极快,去得极速,从头到尾不过一个弹指,当场哪个神魔不惊得面如土色。
在百万对眼睛的注视下,时轮金刚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这是何等瘆人毛骨之事!在场众人无不脸上血色全无。
只有无须跌在地上,睁着惊恐发直的眼睛,潜意识里望了一眼——天君在雪风中模糊不清的面孔。
“大哥!”这是替时轮金刚的胞弟——大黑天称的一声,妙善双膝碰着冻硬的土地,短短几日失去两位至亲,纵是一位再心术深沉的魔鬼,心中也是极致悲酸,此时怎再能说出一个字来。
反应过来之后,魔族中许多人也“呜”地一声号啕痛哭起来,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抽泣,声音越来越高。
妙善委顿在地,攀住金刚的肩臂,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就这样对视良久。谁知突地惨然色变,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向外用力挣扯,狠命抓捞。
像是虚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正掐住了她,要置她众目之下这般痛楚万状地窒息!她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嘴唇紫黑、脸上乌青、鼻子眼睛都在疯狂冒血……
明王忙不及出手,却也异常不堪一击地倒在地上,像是骨头忽然变得童子般软脆,咔了一声,裂了,又一声,碎了。
金刚的尸体已燃起熊熊烈焰,像一座火山让空中温度急剧升高,黑烟和燃着的草叶冲起老高,雪水星星点点,好像下了一阵濛濛银雨,凝练出一位天神——雪白的剑锋无声横过,如一线银光截断天地。
太微出现、出手的这一刹,恐怖的力量也旋即回收、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他携三尺雪剑,立于天君面前,目中寒意如许:“大慈之化,毋损威重。”
两方隔得遥远,风雪尘土又大为碍眼,直到天君把他护到身后之前,太微最多也就显出了个极不明晰的一影,就再没露面了。
但也不知是因为他的容若冰玉、神光照人,还是天君的天威炜煌,众生百态杂陈,墨麒麟更吓得眼缝也开不得。
应元腮边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轻蔑地一笑:“来了,小九。”
这时听一声,是翕动着嘴唇吃力颤道:“那…就是你…你们左圣?左圣!”
声音的来源是被羁押的魅魔,先时一直在后头装死,犬扼看护着几次险些让他钻空逃跑。
魅魔只瞧到一眼那真颜色,那一刻,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即使此时天塌地陷,日月星辰全部坠毁,成了混沌世界,也不能让他更加震惊了。
人亦皆震慑失次,一时间彻底忘记原有的情绪,战场古庙一样死寂。大众又这么呆了两呆,差点让大沙周界的历史重演,才后知后觉地、又怅然若失地大悟:一定就是这人干的!
因为在他们眼中,妙善凭空之间死生一线,又不知出处地得了救,而明王挣扎垂死,真相也是无从查实。
而太微出现的时间就是这样不凑巧,倒像极了那位神秘凶手自己来认领身份的,好是嚣张!哪有人去揣度他那八个字云天雾地的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默不言声都向瘫着的明王去瞧,但是人太多了,围拢夹成一层层厚厚的人墙,天色又黑,视野特别不好,只看到明王像剪纸影子似地一动不动。
总归,竟没人敢出头说一句话,当场举白旗又说不过去。可是离得妙善、明王近的魔人,早早就吓得一个个魂不附体,丢了刀趴在地上捣蒜般叩头求饶了。
而那啰哩凌哩啰凌像是唯一没被殃及的,她们还静静地生长在花盆里。因为无人关注到——那两个脑袋相连的中间部分,已裂得像小孩子嘴,向外渗出的窄窄一线血迹,未干,人已死了。
妙善倒在满是血污的雪地里,仿佛还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浑身一阵一阵绷紧,留在她脖颈上的五指痕极深、极重,甚至扳指都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上去。
她却是第一个有勇气说话的,虽然听起来不哭不笑,混着重大恐惧:“天!九霄上帝不知天理,昧于人道…竟是这种恩将仇报之徒……哈哈!”
伏地大恸之,又兀自纵声大笑:“物各有主,须消停!雪里埋尸,久自明!”
她这话其实不全无理,因为是可悲哀,那时轮金刚虽然面貌丑恶,但是根性驯良。在天魔族中比明王还要更有威信,更受爱戴,所以才这么多魔人为他捶胸顿足地放声大哭。
时轮金刚那四面分别表示降伏、增益、息灾、敬爱四种事业,也是功德圆满的象征。五万年前,曾经救过大天帝两位丹童一命。太微感应而来本要相谢之时,他却已一脚高一脚低蹒跚而去,那巨大无朋的身影默默隐在大山之间。
这时,却忽的传来一个阴沉声音:“辄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