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就快亮了。
桃卿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 仿佛拂去凝结的霜晶, 指尖上冰冰凉凉的,又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庄宴。
庄宴仿佛一座沉重而苍白的石像, 面色灰败,死气沉沉,连指节都难以移动分毫。
他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思绪停止运转, 只剩下幻境所呈现的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循环往复。
——卿卿不嫌弃他的残缺之处, 心疼地扑进他的怀里,亲吻他的嘴唇。
——他杀了卿卿, 却又弄丢了卿卿, 在鬼城中绝望而疯狂地四处奔走,寻找着卿卿走失的神魂。
——他用秘法修补了残缺之处, 与卿卿纵情鱼水之欢。
——卿卿在濒死前哭着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他却对缘由只字不提,笑着抽出了卿卿的元神。
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交织在一起,是那么地残忍,那么地鲜血淋漓,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 这些年来他错得有多离谱, 又有多荒唐可笑。
明明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 即将唾手可得,他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与它失之交臂,甚至将卿卿越推越远。
庄宴的身体从没这么冷过,他好似赤身裸体地躺在冰天雪地里,浑身的血肉都冻僵了,而一把尖刀正对准他的胸膛,将他的神魂剖开,再一点点地切碎。
可他还能怎么疼?他已经没有痛感了,只能麻木地看着自己变得支离破碎。
恍惚之中,庄宴看着有一道人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是卿卿来了,便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脸,可他的眼底沁了一层血色,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在他的泪水流干之后,即将流出来的血泪。
很快,庄宴感到眼眶一疼,猩红的双眼渗出了鲜血,化作血泪缓缓落下,布满了大半张脸。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怕极了,立刻低下头,同时蜷起双腿,将脸埋进臂弯里,以免吓到桃卿。
他身形高大,四肢修长,此刻却紧紧地蜷缩起身体,如同想在桃卿面前消失一般,看得桃卿心里一疼,却又在疼痛中带着几分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