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吗?
“别说朕没给你们机会。”嘉佑帝秘密约谈礼部尚书和太学院掌院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朕让清浅去参加明年的进士科,还得帮瞒着枢密院,三个月虽然短暂,但以清浅的资质,有这么多年在太学的教导,总能考个名出来吧?”
“他要是考不上一甲,那你们趁早也死了这份心,别天天在朕耳边叨叨。让他待在军部朕看也挺好,起码人家这一年半载光阴下来,学了多少东西,干成了多少大事啊,就说那火器营,还有坤舆图……”
对!这就是让人眼红的地方!
你看自打军部把水清浅裹挟之后,这两年把军部枢密院嘚瑟的,兵阵,兵器,组建火器营,校对坤舆图……一桩桩,一件件,层出不穷的功绩往中枢报。军部这边,大到相关从属机构的权柄飙涨,小到一批官员跟着沾光升职嘉奖,不管这些功劳是不是真的由水清浅带起来的,哪怕就是他啥也没做,就当个锦鲤呢,谁不想蹭蹭喜气啊?
眼下文系一脉不仅借不到光,水清浅硬杠御史台更让他们警醒。就算水清浅被军部拉拢了,那也不能任他弃文从武,从此就跟文系站对立面吧。所以,圣人这个计划好,大善!听到嘉佑帝让水清浅参加下一场进士科,俩老臣感动得差点没抱着官家大腿哭一鼻子。
明年二月中会试,满打满算水清浅还有三个月时间备考,就算他是学霸,就算考官们是他的授课老师,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考中状元,甚至不能保证在闭卷阅卷的过程中,他不被落网,取中进士,毕竟,时间太短了,水清浅也没有经过专门的文章训练。
所以面上,水清浅就此在家闭门思过。
背地里,以钟先生为首的一拨大儒学者,不动声色给水清浅做考前突击开小灶,万一被撞破,理由都光明正大:读书做人,齐家治国,修身养性,十六七的少年被官家责骂禁足,如今不接受先生教诲,更待何时吖?
桌子上摆着太子殿下走的年礼单子,伴随的还有一个香樟木盒的私人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书。水清浅拿起来一翻,是姬昭的字迹,扉页上,两行小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走礼就走礼呗,还写情诗,哼。
“肤浅!”
除了扉页上的情话,书里面的内容却是很正常的姬昭自己的日志,他并不是每天都记,但内容杂七杂八,朝上朝下,生冷不忌。既有正经的朝会怼人的经过,也有心情随笔,写个短诗,夹个书笺之类的,更有日常点滴,就比如这个,御膳房弄出个新款小零食罢了,太子殿下碎碎叨叨洋洋洒洒的写了半篇子夸赞……
水清浅不自觉的往桌边瞟,桌角上摆着他的日常点心盒子,他看看日志,再瞥瞥盒子,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儿,伸手捞起一块龙须糖扔嘴里,瞧那稀罕劲儿的,哪里就那么好吃了?又酥又脆,都不敢咬,糖渣渣随便就洒一桌子,最嫌麻烦了,用他巴巴的把厨子送过来?
一小本日志,记了他们分别的这一个多月光阴,从头翻到尾,最后水清浅手里把玩着短笺,
‘长歌煮酒无人和,清风明月寄相思’
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还不是给看不给摸!
水清浅收拾好短笺,回信俩字,“已阅。”
说不见就不见!
在‘仪式’之前,水清浅就打算晾着某人了。
说禁足三个月,姬昭没指望清浅真的能坚持三个月闭门不见客,总归就是创造一个让他静心考前突击的机会罢了,官家又不是真的计较。朝中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甚至认定官家发怒是一时之气,迟早心软。这些年还看不明白吗?官家就乐意当人家的野生家长,所以子不教父之过,宁仁侯大公子一闯祸,挨顿骂之后,官家得上赶着唧唧的给他擦屁股……
但这一次,水清浅还真的就在家生生憋了三个月,连新年宫宴和宫中的上元宴都没出席。不是官家心肠硬了,水清浅闭门思过不到两个月,宫里就开始打着各种旗号给宁仁侯府送东西,一会儿送书,一会儿送笔的。但跟吃瓜群众预想的不同,水清浅并没有借坡下驴有进宫谢恩的意思,可官家不仅没发怒,上元宴,上赶着又给宁仁侯府赐了八道菜。
一切一切的内中玄妙,在会试当日被揭晓了,水清浅转身被接进考场。什么禁足啊,什么思过啊,全是扯蛋,官家在这瞒天过海呢!
那只小飞天要放弃武官身份,走正统文路了?
军部和枢密院得知消息的时候,当场就开锅了。
可惜,太迟。
会试大院的门一关,不到时间,天皇老子来了也绝不开门。等开了门,难道他们还能指望水清浅交白卷吗?
梅将军端着书,眼皮子都没抬,“既然你们都知道事实无法改变,跟我这儿叫,有用吗?”
某将,“那那那就什么都不做啦?”
某将,“他们敢抢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梅将军放下书,扫过一片同僚、属下,头一次开始担心帝国的安危,如果他们的将军们都这么后知后觉,迟钝到蠢。都早干嘛去了?三个月的禁足,难道就不能让你们产生哪怕一点点的怀疑?官家什么时候罚过水清浅这么狠,那位惯孩子家长真是……一言难尽,唉,但说这些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