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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八年之前,在西藏一百二十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没有一条公路更没有铁路,在这里见不到人类现代文明的足迹,不同于《红河谷》那部轰动世界的电影巨作中,距离上帝最近之地世外桃源式的“香格里拉”。直到共和八年六月,当边防军六十三师两万余名官兵越过唐古拉山,奇兵挺进拉萨后,一切才有所变化。

共和九年,西藏有了第一所现代小学校,共和十年,拉萨有了电话、电报和银行。共和11年6月15日,西宁至拉萨简易公路在六万余名劳役工和数千名工兵奋战四年后投入使用。月底,拉萨城内的喇嘛和贵族们以及街头农奴第一次见到汽车为何物。

尽管中国成共和政体已达十一年之久,但此时的西藏仍然维持着黑暗、落后、惨无人性的封建农奴制。占人口95%以上的百万农奴和奴隶,只是农奴主“会移动的财产”,动辄遭受剜目、割耳、断手、剁脚、剥皮等骇人听闻的酷刑。但这一切,并不影响西藏作为中国地方一省的事实,而根据中央与西藏在共和九年达成的协议,中央不尝试对藏区现有体制进行任何改变,在藏区,人们见不到熟悉的地方议会、警察局、政府机关以及法院。

“你们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央现在、将来不会尝试将共和体制强加于西藏,在西藏驻军,绝对不是针对藏族同胞,系维护国家边防计。”共和八年十月,司马在总理府接见西藏使节时对其作出承诺,同年年底,中央在拉萨设立国务院驻拉萨办事处,西藏一切恢复旧制。

拉萨,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当从边防线上换防回拉萨后,刚一开完会庞络天便骑马离开军营,此时拉萨长街短道挤满各色人群,六月的山峰顶着薄薄雪纱帽,左旋柳掩映的布达拉宫金碧辉煌,但这些景象对于久居于此的人来说,不会引起任何兴趣。几十分钟后,庞络天和格桑梅朵,骑着马儿向城外奔去,沿途碰到乞讨农奴的时候,庞络天不断从马侧挎包内拿出饼干散给他们,而旁边格桑梅朵则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个汉军官,两人去年就因为一场意外相识,格桑梅朵是德康家族的小女儿。

去年六月返回家乡庄园途中同庞络天率领的骑兵营同路,两人因而相识。从那时起,庞络天就喜欢上这朵德康家族的格桑梅朵,在藏语中“格桑”是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格桑梅朵”是一种生长在高原上的花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美丽而不娇艳的花朵,格桑梅朵人如其名。

过去一年中,两人一直通过写信的方式联系,幸好格桑梅朵少时曾有汉人教师,否则两人还真没办法联系。这次换防返回拉萨后,庞络天便第一时间约出这朵德康家族的鲜花。

纵马驰骋数十分后,雪山已经近在眼前。庞络天收紧马绳,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停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张雪床,比书桌矮一些,比黑板宽大一些,上面平平匀匀铺满白雪,晶莹剔透,蓬松如棉。

这些由石块组成的雪床静静守在通往雪山的路口,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就像是外国女人身上一袭白色婚纱晶莹剔透,以一位圣洁少女般的纯洁,等候在路边。这就所谓雪山女神特意铺在路边的纸签吗?

从马上下来的格桑梅朵,情不自禁朝它伸出手指,我能画什么呢?然后面带娇羞地看着身旁身着军装的庞络天。看着格桑梅朵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庞络天缓慢蹲下身子。他屏住呼吸,向路边最后一张雪床走近,低头站在雪床前,抽出右手套里的手指,雪风吹过,寒气刺骨,它却久久落不下去,就像一位书画大师,面对百年不遇最为名贵的宣纸,不敢轻易挥舞狼毫。

此刻,庞络天显得紧张,紧张之下压着一年来的苦思,恍惚感到指尖与冰雪接触的沁凉。格桑梅朵终于看到他在那张完整无缺的雪床上写下一个汉字“爱”。转念之间,泪水模糊了格桑梅朵的视线,她心底一阵惊慌,比小时候丢掉父亲最心爱的洋枪时还要慌乱,面对阔别已久的巍巍雪山,面对白雪皑皑的雪山女神,面对一个异乡人对自己表达的爱意,她由衷的感到慌乱。

格桑梅朵站在雪床对面,放声念出庞络天写下的字。她的面容在雪中绽开如一朵藏红花,突然,她跪在坚冰上,不假思索,搀起长袖,伸手在后面又加了一个字。

“爱你!”这一天一名国防军军官和一名藏族姑娘在雪床上相爱了,尽管他们彼此都明白其间可能面对的阻力,庞络天把格桑梅朵揽入怀中。

“知道吗?看惯高原的蓝天和深蓝的湖泊,总会错觉般的把高原所有生灵色彩都定位成蓝,到了这天上的西藏,你不得不看天,那低空的蓝,仿佛可以伸手触摸的蓝。我决定从今以后就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庞络天搂抱着怀中女孩大声说道,此时庞络天心中已经不见初来此地时对家乡的思念,或许留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家里怎么办……”感觉庞络天有力的双臂,格桑梅朵脸上满是忧色,藏地贵族婚姻大都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常常互结婚姻,攀连门第,这样就构成了一层严密的关系网络。而和汉军军官之间的联姻却根本没有先例。

看着端立的庞络天,自己的沉默显然让他颇为紧张,穆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