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颜叹了口气,只得先去包扎他右肩伤口。何少爷在一旁瞧着,不敢说话。他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这把剑的,通体碧绿,有丝丝血红渗透而出,又镶有一颗红宝石,单是剑鞘,就可看出此剑的不凡。何少爷再瞧瞧自己手中的,不过是融了几钱银子的一把寻常利剑,不觉赧然。何翁也是爱藏剑的,只是平日藏剑的楼阁却绝不许他进去,何少爷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在临出门前去偷一把好剑出来。
何翁很久没有用过剑了,最后一次,还是在许多年之前。那时他没有这么胖,眼中也还有些锐利之气。但何翁究竟不是江湖中人,与眼前这个不知因何而重伤的男子,自是不能比的。
血腥之气随着沈若颜的动作在药庐中弥漫开来,与药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微的呛鼻。沈若颜道:“你先出去吧,找些清水来。”
何少爷道:“我?”
沈若颜道:“还能是他吗?”
何少爷“哦”了一声,就向外走,迈步之前,他最后瞥了一眼沈若颜,只见她低着头仔细地清除叶听涛伤口上还粘着的衣服碎片,阳光透过药庐没有贴窗纸的窗格,正洒落在她双眼之上。何少爷不觉吃了一惊,他觉得自己是眼花了,那双清水般澄澈的瞳仁竟然在光芒的照耀下,现出了一丝绝艳的紫色。
叶听涛的脸色始终苍白如纸,像死人一样。手铳的威力非同小可,所幸他临危之时闪避了一下,未中要害。生死边缘,常常只是这么一闪的差别。就像沈若颜第一次捡到叶听涛时一样,那时是在边关漠林之中。大雪沉沉压着树枝,天地俱白。她来到这片树林,寻找一种叫做“冰麻叶”的解毒草药。雪光耀目,是容易伤人眼睛的。沈若颜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是被灼伤了,因为她在大雪之中竟然看到一片青色。有未被掩埋的枯叶零零落落出现在那片青色之旁。
那片青色就是碧海怒灵剑,叶听涛的左手紧紧握着它,就像现在一样。他中的是江南七星塘的“凤点头”之毒,已经在雪地中躺了整整两天。身上有些伤痕,但并不致命。沈若颜没有解过这种毒,她把叶听涛的身子翻过来,就地打开药囊。
叶听涛醒来时还是在漠林,在一片白雪茫茫里。沈若颜坐在他身边,发觉解毒成功,于是站起来准备走。
“……多谢。”叶听涛沙哑的嗓子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沈若颜回头瞧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和叶听涛在后来的几年中再三再四地相遇,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什么棘手的伤势。沈若颜是个奇怪的大夫,有些人她一句话不说便施救,有些人也一句话不说就拒之门外。叶听涛为此和她起过许多争执,后来沈若颜慢慢的也开始救那些原本放任不管的人。“我不想重复解一种毒两次。”她曾经说。叶听涛不解,问她为何。“我没有时间。”她又说。
叶听涛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他一直不知道沈若颜的头发为什么会隐隐现出紫色,妖娆而神秘。直到她的眼眸也开始渐渐泛紫,叶听涛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颜,你是中原人吗?”他试探地问。
“我算半个瀚海人吧。”沈若颜回答,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终于有一天,在给薛灵舟解毒之后,在白石镇那个阴森森的黑夜中,她摔倒在自己的房门口,嘴唇颤抖,似乎被什么猛兽噬咬一般,全身抽搐着抖成一团。她用手撑着地想爬进房间,关上房门,可是叶听涛已经从走廊的转角处拐过来。他见到一幅紫色的裙摆铺展了一半在走廊里,走上几步,看见沈若颜。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走进房间,“呯”的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了?”他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