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页

“好了。”她伸手去拿。

“哎,小心烫!我来。”他手上绕了厚厚的棉布,殷勤地从炉上取下药罐,殷勤地倒满一瓷碗,殷勤地端进房去。走到门口又想起她,回头说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此身已在局外,她明白了心中的患得患失,听见心声时,花非花默然无语。

她凝滞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心尚留在原处。推开房门时,有回头一瞥的冲动,却终究忍住,听见笑语欢声再度传来。

“苦药来了,敢喝不敢?”

“良药苦口,你一番好意,我怎能不领情?”

听得出眉眼传情。她摔手进屋,把自己埋在柔如青丝的床上,一抬眼,黑漆描金床板上画的是娥皇女英。花非花怔怔望了两眼,兀自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心已平了,索性丢下心事,倒头大睡。

虽有说放便放的本事,梦里却不得安宁。见到他赶路时,始终与胭脂同乘一骑,搂搂抱抱亲热异常。她一人孤零零跟在后面,好生落寞。心里一急,她的眼就睁开了。第一眼触及的竟是他的脸,正对着她叹气,“你呀,真不小心,坐着睡了,也不盖被。太累了?”

她坐直了身,笑道:“怎么不陪人家,倒有工夫瞧我?”说完发觉话里不是味儿,脸一红,才看到身上正披着层被,暖暖的。

“她睡了。你别像她,病了我可忙不过来。”江留醉想到郦伊杰不觉叹息,这一路上走来纷乱不断,好在有花非花在旁。

“只怕我这庸医想生病也难,打小就没人管,练炼出硬命一条,想死都不容易。”

他新奇地瞧她,“奇怪,认识你至今,你从来没如此说过话。”

“这样说话又如何?”她纹丝不动的脸始终没有笑意,反带了倔强倔犟。

“很呛。”他耳朵里辣辣的,然而这句仍有玩笑的意味。

她淡淡地说道:“一个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模样,难道我随时随地都该不瘟不火、不痛不痒?”

他愣住了,不知她为何突然激烈。昔日她的挥洒自若让他钦佩欣赏,而眼前这微愠执拗的脾气亦有可爱之处。哪个样子更好?他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