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佑帝顺从地点头,“你也早些安置。”心下不无失望,每一回话到嘴边,他都说不出口。那天仙般的人儿,即使如他,亦怕开口辱没了。
龙佑帝从天宫回来,无心去别处,仍回嘉宸宫歇息。自从失银案出,政务有些乱哄哄的,就很少留宿妃子宫寝,除了上永秀宫呆待过两晚外,其余的常常是晚膳一过即上天宫小坐,再到崇仁殿看奏折,夜里回嘉宸宫安置。
这一夜宁妃却跑上门来,挽了一个高髻,红红的嘴唇与指甲勾魂似的艳丽着。
“皇上这几日也不去临玉宫,妾身委实惦念。”
龙佑帝抬头盯住她,每当看到她,他便自然地想到太后。金氏的人长相上都有个特点,高颧骨衬着一双深凹的眼睛,仿佛从幽洞中探出头的蛇,冷不丁就冲出来吓人。龙佑帝被这种眼神看得如坐针毡,不得不撇过头去,道:“这几日不是正忙着吗?”
宁妃将嘴一撇披,又是埋怨又是邀宠地道:“可皇上老去天宫,厚此薄彼,我们可都瞧不下去呢。”
“哦?你们有什么看不下去?”龙佑帝放下折子,耐心起来。
宁妃嫣然一笑,捶着龙佑帝道:“皇上是什么身份,老去看一个奴婢,不知道的……”
“住口!什么奴婢!天宫的人,在这皇城地位可不低!”龙佑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宁妃急了,分辩道:“不过是伺候人的……”她话说了半句,看到龙佑帝眼光利如杀人,越发嫉妒,一咬唇道:“她给你什么好处?把你的心都挖走了!”
龙佑帝不屑地道:“盈紫比你懂事得多!身为宁妃,说话连个分寸都不晓得。”宁妃一推案上的笔架,将龙佑帝心爱的狼毫笔弄了个七零八落,哭闹道:“那小妮子必是施了什么妖法!”
“闭嘴!”龙佑帝高声喝道,手指向她,气得哆嗦。倘若她恃宠而骄,仗着素日的情分也情有可原,可平日里未曾给过她几次笑脸,今次居然如此大胆。“你再这样说,朕将你碎尸万段!”
宁妃见龙佑帝脸色凶恶,登即停嘴,累积的满腹抱怨却停不下来,齐齐皱在脸上,欲哭忍哭的一副难看模样。龙佑帝越看越心烦,挥手道:“去,去!朕不想见你,你回去再敢嚼舌根,朕让你回老家去!”
这回老家自是要休了宁妃,她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慌不迭地磕头认错。龙佑帝正在气头上,哪肯罢休,丝毫不做理会。宁妃哭得一口气上不来,猛吸几下,憋得脸红彤彤的,加上两行珠泪,龙佑帝不经意瞥了一眼,甚觉滑稽,反笑出声来。
宁妃一见他笑了,不知是福是祸,不敢再哭,跟着笑。龙佑帝忍俊不禁,又笑了两声,火气消散不少,见她凤冠霞帔皆乱,于心不忍,叹道:“罢了罢了,朕叫你走,回宫反省去吧!”
宁妃收拾泪水,周围一帮太监宫女都是似笑非笑的奚落面孔,刺得她心酸心疼。脚一跺,她委屈地出了嘉宸宫,往太后的慈恩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