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致远道:“李老弟,你还当咱们是朋友吗?”天赐郑重道:“只要王兄还看得起我李天赐,咱们永远都是朋友。可是小弟如今家破人亡,即将远走天涯,逃避追缉,今生今世只怕再难与二位相见。二位还是把小弟忘了吧!”王致远怒道:“这是什么话?你把咱们当成了什么人?可以同安乐却不能共患难的无耻小人吗?好朋友自当患难相扶,荣辱与共,万里相隔,两心相知。就算今生今世不能再见,咱们也永远忘不了你。”
天赐胸中涌上一股热流,说道:“小弟不敢。君子爱人以德。小弟不忍拖累二位。二位有家室,有功名,有大好前程。比不得我李天赐,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孟文英道:“李兄,你不必说了。咱们如果有所顾忌,就不会寻来。既然寻来,也就不怕受什么拖累。”王致远也大声道:“李老弟,你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就是不把咱们当朋友。咱们整整找了你一天一夜,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天赐闻言一惊。只见王致远孟文英满身尘土,一脸疲色,便知此言不虚。他心中更为感激,在马上深施一礼,说道:“王兄,孟贤弟,二位厚意,小弟铭感五内。好朋友贵在知心,何必流于形式。二位送不送都是一样,小弟该走还得走。相见争如不见,徒然令人伤感。”
孟文英摇手拦住天赐的话头,说道:“送不送固然没有分别,可是心意却不能不尽。昨日咱们惊闻令尊遇害,不胜愤慨。恨无倚天剑,斩彼佞人头。不幸中之大幸,李兄逃出罗网。咱们猜测李兄一定会在这一带藏身。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咱们找到了。”
孟文英说的虽然平淡,天赐却知这一日一夜不吃不睡的辛苦,心中感激莫名,紧紧抱住二人的肩头,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患难方见真情。能与二位相交为友,小弟不虚此生。”
孟文英淡淡一笑道:“咱们来找李兄,并不仅仅因为李兄是咱们的朋友,更多是出于对令尊大人的敬重。李大人遇害,兖州百姓谁不痛心,谁不切齿。可叹苍天无眼,令豺狼当道,志士蒙尘,宇内纷乱,何时能平?”
王致远道:“小孟,不要唉声叹气,不要怨天尤人。唉声叹气叹不死朝中奸佞,怨天尤人怨不来天理公道。除奸邪正天下要靠掌中利剑,胸中热血,要有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决心。李老弟,咱们找你有几句话要讲。”天赐道:“王兄请讲。”王致远道:“咱们要嘱咐老弟,身处逆境,凌云之志不能失,遭逢危难,英雄本色不能改。此去江湖,千难万险,切不可轻生犯险,虚掷了大好头颅,更不可沦身为盗,玷辱忠义家声。留此有用之身,将来自有报国之日。”
孟文英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国尽忠,未必只在庙堂。天下之大,何处无用武之地。希望李兄不要因一时的挫折而自暴自弃,不论身处何地,境遇顺逆,都不要忘了还有我和王兄两个朋友。还有兖州府千千万万父老乡亲时时为你的安危祈祷,盼望你有朝一日能返回故乡。”
面对赤诚的友情,殷殷的关切,天赐心血沸腾,说道;“王兄,孟贤弟,二位尽管放心。小弟非冥顽之人,定不会令二位失望。”
王致远大声赞好。从鞍后取下一个长大沉重的包裹,交到天赐手中,说道:“拿去,做防身之用。”天赐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一张铜臂铁胎的硬弓,一袋漆黑发亮的雕翎箭,一口镶金嵌玉份量颇重的连鞘长剑。王致远道:“这付弓箭是愚兄家传之物,老弟以前把玩过,当时就爱不释手。现在愚兄就忍痛割爱,送给你了。这张弓不是凡品,没有一两千斤的臂力是拉不开的。袋中羽箭共十二枝,箭镞为玄铁所制,不但份量沉重,而且十分锋利,足以洞穿铁甲。老弟箭术远在愚兄之上,只有老弟才配得上它。这口长剑是愚兄佩剑,没有别的好处,只是份量重些,老弟想必十分乘手。”
天赐爽快收下。一来他确实需要,二来不好辜负王致远的一片心意。好朋友相交,贵在一个诚字。王致远诚意相赠,便是因为他无利器防身,此物可以派上大用。急友之难,不惜家传之宝。他如果装腔作势,推辞客套,岂不显得虚情假意,冷了朋友的心。
孟文英也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交给天赐。说道:“李兄,小弟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一包黄白俗物,略表寸心。李兄不是俗人,可是出门在外,总少不了这些俗物。李兄请收下,也许派得上用场。”
天赐也不客气,纳入怀中,笑道:“愚兄愧领了。二位都不是俗人,小弟只好把一个谢字放在心里。”孟文英笑道:“说是放在心里,其实却已经挂在嘴上。听上去倒也受用。”
天赐放声大笑,在马上抱拳为礼,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位请回吧!以后若有机缘,小弟一定再回兖州,拜谢二位盛情。”
三位好友依依话别,心中万分伤感。天赐目送孟文英王致远两骑消失在官道尽处,心中默念:“别了!王兄,孟贤弟。别了!故乡。”今日一去,浪迹天涯,生死难期,祸福难料,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也许是多年以后,那时故友星散,物在人非,留下的只有伤感。也许就此埋骨异乡,永远也回不来了。
天赐心事重重,竟松懈了警觉之心,忘记了孙老头不走大道不入市镇的叮嘱,沿着官道向济宁州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