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不禁一皱眉,委实不愿去见匡文尧,可是舍此又别无它途。命部下在城门下列队等候,他自己前往总督衙门讨令。潘副将这次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心,派出两名军官为天赐引路,直奔帅府。
帅府门前守御森严,数百名精壮军卒雁行排开,盔明甲亮,刀枪映日。俗话说:丞相门前七品官。此辈狗仗人势,面目可憎,总督衙门的这位门官自然也不能例外。听说一名小小的游击将军要求见大人,并且不懂规矩,连点孝敬也没有,心里便极不高兴,眼睛升到了额头上。冷冷道:“你回去吧!总督大人今天不见客。”
两名引路的军官忙上前俯耳密语。那门官频频点头,改容相向,说道:“将军请稍候。”转身入内通禀去了。天赐立在门外等候,过了一个时辰,站得两脚酸麻,仍不见那门官出来。天赐心中大骂不已:“这狗奴才好生无礼。老子要不是当了这个倒霉的游击将军,你这狗奴才便有十七八个脑袋也一发拧掉了。”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那门官一步三摇踱出大门。满脸堆笑,说道:“非常抱歉,总督大人外出公干,不在衙中。将军请明天再来。”
天赐心想:“匡文尧不在,你这狗奴才怎不早说,让老子白白等了一上午。”光棍不打笑脸人,人家笑脸相迎,你便有天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气冲冲返回南门,只见部下五百军士虽苦守半日,依然整装肃立,队形不乱。天赐心中更觉愧疚,早知求不到令箭,应该命他们解散休息才是。
那潘副将似乎早知有此结果,一点也不惊奇,问道:“将军讨到令箭没有?没讨到?原来总督大人不在衙中。唉!真是不凑巧,让将军白跑了一趟。没有令箭,下官实在不敢擅自开城,请将军多多包涵。”
天赐敷衍了两句,带领众军卒返回住处。怒火渐消,心神渐清,越想越觉事有蹊跷。匡文尧分明是故意回避不见。他将自己这五百官军滞留在武昌,不知有何图谋,难道是要加害不成?是夜天赐令部下小心戒备,卸甲而不脱衣,兵刃都放在乘手处,马匹都拴在房门前。四周派出警哨轮值,埋伏下暗桩。他自己也不敢大意,打坐了整整一夜,随时准备应变。
一夜平安无事,天赐暗自纳罕。再去总督衙门求见匡文尧,那门官一如昨日,称说大人不在衙中,让天赐明日再来。一连三日,皆是如此。天赐忧心忡忡,担心部下这五百名兄弟的安危,寝食难安,可是偏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天赐仍不敢大意,严令士卒加强警戒,送来的食物也总要一人先尝过,确认无毒,方才令众卒食用。
这天夜里,时近三更,天赐正在房中打坐。内力运至极处,耳聪目明,数十丈方圆之内,叶落之声可闻。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士来到房门外,轻扣两声,说道:“将军,有一位匡小姐要见您。”
天赐暗自诧异,心想:“她来干什么?”说道:“请她进来。”整衣而起,迎出房外。只见小径上一名军卒引着两个娇弱女子姗姗而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夜风吹过,灯火忽明忽暗。小丫鬟身后那女子面罩青纱,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是匡小姐。
天赐迎上前抱拳为礼,说道:“匡小姐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匡小姐语声中带着几分急促,又有几分慌张,说道:“李将军,大祸临头了,你快快逃走吧!”天赐大吃一惊,问道:“请问小姐,祸从何来?”
匡小姐道:“将军,贱妾不避嫌隙,冒死前来,只想为将军指点一条生路。将军难道不相信贱妾吗?”天赐道:“小姐千万不要误解,在下相信小姐的诚意。有何大祸,请小姐明言。是不是令尊大人欲对在下不利?”
匡小姐道:“原来将军已经猜到了。贱妾今日下午无意中偷听到家父与部下的密议。家父命几位总兵副将带兵围攻将军这五百人马,逼迫将军投降。如果将军不从,就采取雷霆手段,悉数屠戮,以绝后患。贱妾想家父与将军同殿为臣,不忍见同袍相残,乘家父不备,盗出兵符令箭,连夜来见将军。请将军持此令箭,诈开城门,快快逃走吧!”
天赐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匡贼要造反了。不知这位匡小姐是否知晓内情。”说道:“令尊大人为何欲对在下不利,请小姐见告。”
匡小姐黯然道:“贱妾虽然懵懂无知,但冷眼旁观,也能猜出家父的意图。前几日家父令汉阳水营退入汉江,放教匪水师东下,直取九江。家父麾下各路军马也都蠢蠢欲动,不臣之心,贱妾羞于出口。严梦熊将军是九江府的擎天之柱,将军又是严将军的得力膀臂,家父视如眼中钉肉中刺,亟欲除去。现在人马已经出动,将军快快持令出城,迟则不及。”
天赐道:“生死有命,在下自会率军突围,纵然寡不敌众,唯死而已。实不愿见小姐为此伤了父女之情。好意心领,小姐请回吧!”说罢下令部下士卒整队,不多时五百军卒皆被甲持刀,跃马结阵,准备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