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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影过处,雪花给劲气卷得纷纷扬扬,看似威势不俗,然而独孤峰原本尽皆灌注在练武之上的心神却不可避免地分散了一些,以致拳掌华而不实,劲气稍显轻浮。

确是尤楚红怀孕后脚步沉重不少,令他第一时间发觉了母亲的到来,每每眼角余光掠过母亲高高隆起的小腹,他都感觉心头像是扎了根刺,怎么也拔不去。

毕竟,他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自然知晓守寡的母亲坏了情人的孩子是与道德伦理、主流纲常多么格格不入的事情,让他与独孤家情何以堪?

远远地,尤楚红自然发现了长子的心不在焉,不由微微摇头,柔声唤道:“峰儿,你过来!”

独孤峰闻言收功吐气,快步走到亭子前,视线却有意无意间避开母亲高高隆起的腹部,“娘,怎么啦?”

尤楚红的感察何其敏锐,如何不知长子的小动作?不由轻叹一声,幽幽道:“峰儿,娘知你立志重振独孤阀,但你可知如何重振独孤阀?”

独孤峰闻言一愣,思索片刻,断然道:“当今最重军功,孩儿愿效仿祖父独孤信,沙场建功,封官晋爵……”

尤楚红打断道:“你祖父也曾沙场建功,晋爵卫国公,官居八柱国之一,权倾一时,为何一夕之间贬为庶人,被逼自尽,偌大的独孤阀分崩离析?”

独孤峰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言。生在权贵世家,他早早地触及到权力的真谛,深知朝野阴暗的一面,自然不会说独孤信是死于权臣宇文护的嫉贤妒能这种官面话。

尤楚红淡淡道:“你祖父独孤信乃是追随宇文泰打江山的老人,战功赫赫,可谓从龙之臣,大周开国元老,因而才有后来位极人臣的权势,成就了偌大的独孤阀。但要宇文泰再长寿二十载,你祖父兢兢业业,明晓进退,大约便可将独孤阀的基业顺利传承到你父亲这一代。有此两代五六十载繁衍,独孤阀已是与国同休,后代子弟富贵不缺,而能否让独孤阀更上层楼,就得看后辈们自己的造化了。只可惜,宇文泰盛年早逝,不管哪个子嗣继任,不管是否宇文护擅权,你祖父与赵贵等位高权重、威望尊崇的开国元老都是宇文氏年轻一辈掌权者的眼中钉、肉中刺,最终要么掀翻宇文氏自立,要么被宇文氏卸磨杀驴,再无第三种结局!由此可知,杀你祖父、重创独孤阀者,非只宇文护一人,而是整个宇文氏皇族!”

独孤峰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自此方知刚刚自己所言的仅凭建功立业就可重振独孤阀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尤楚红又道:“如今你爵位不过外姓第二等的河内郡公,官职不过闲散勋官,且不得皇帝青睐,无论你如何建功立业,也无法媲美你祖父的从龙之功、开国之威,最多不过一柱国大将军,没有威震朝野的权势,又如何像你祖父那样罗织出一个顶级门阀!”

独孤峰眼珠泛红,“难道孩儿重振独孤阀的志向终究只是妄想?”

尤楚红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在独孤峰祈盼的目光中,她娓娓道来,“且不说你祖父老谋深算,早就为独孤阀留下了一条直通云霄的后路,就说为娘多年来虽因女子之身无法位列朝堂,但也因此旁观者清,看破了些许局势关窍,可以先下手为强。前者以你伽罗姑姑为桥梁,应在杨坚身上;后者以为娘及……及我腹中的孩儿为桥梁,应在‘裴矩’身上。”

说着她手抚小腹,眼神幽邃,“他二人均为一世雄杰,并非久居人下之辈。方今宇文氏看似烈火烹油,然则宇文邕子嗣单薄,太子宇文赟难成大器,一旦宇文邕不在了,宇文赟难逃杨坚、裴矩二人的挟制。未来的社稷神器之主,将由此二人之一取宇文氏而代之,一统天下。若是杨坚得胜,我独孤阀就是首屈一指的外戚,自可轻易恢复旧观;若是‘裴矩’得胜,那我腹中骨血就是他的长子,自可角逐太子之位,继承江山,凭着峰儿你与这孩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系,独孤阀将比任何外戚犹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