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贞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林秀芬越会来事,她越糟心。本来好好的一个家,非要给搅和散了。有些当家长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看把你愁的。”林月英道,“王建业自己下不了决心,你管他?你是妇女干部,又不是妇男干部,哪怕他想不开当了吊颈鬼,也赖不到你头上。”

“那不能这么说,”杨艳贞无奈道,“王建业是我们单位的工人。”

“嗤!”林月英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懒得评价。在她看来,王建业那都是该的。放眼抚安县,不讲理的妈多去了,王建业不愚孝,事情也发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杨艳贞知道江顺川被吴友妹打过,所以林月英对王家人印象不好,只得强调道:“王建业人不错的,你别对他有偏见。”

这年头的妇女干部,除了走后门混日子的,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的口齿伶俐。林月英听到杨艳贞的话当即不干了:“我对他有偏见?那我跟你掰扯掰扯。”

“不说远的,就说之前秀芬跟我们讲的,王建业送外甥去医院的事。”林月英冷笑,“他送外甥去看病,明明是他掏钱他跑腿,他们家的人居然不干。这里,你可以说是他们老王家不讲道理。可问题是,吴友妹逼着王建业先掏了300多块钱给她,才准王建业带孩子去看病,就是王建业的问题了!”

“给毛毛崽看病天经地义,吴友妹要钱,王建业真给,他王建业是个哈卵吗?他王建业心里有没有自己的小家?”林月英手指砰砰的敲着桌子,“自己的私房钱全给了亲妈,从秀芬手里掏私房去给外甥治病买奶粉。”林月英说着自己都气笑了,“杨艳贞同志,这是典型的对妇女进行严酷剥削,你没发现吗?”

杨艳贞脸色微变。

“吴友妹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把秀芬抓回去继续当女奴隶?”林月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杨主任,我这次是真的要严肃的批评你。你是妇女干部,你的同情心怎么能用在剥削者身上呢?王建业可怜,秀芬不可怜?”林月英的声音骤然拔高,“王建业的确受到了父权压迫,可是他是男人,他可以反抗,林秀芬同志能反抗吗?”

“你现在的态度,是把林秀芬同志放在火上烤!”林月英极其严肃的道,“社会主义不是一天能建成的,所以我们的基层、我们的工人里,还有很多觉悟不够的落后分子。他们习惯性的支持父权、支持夫权!遇到任何事,都先想着牺牲妇女的利益去妥协!”

“可是我们妇女天生该被牺牲吗?”林月英声声质问,“你也想把秀芬劝回去带个有问题的孩子,实现表面的和平吗?”

“如果一定要牺牲妇女,才能让剥削者心满意足的不再闹腾。那我们的新中国还有意义吗?”

“何况!曾经的秀芬老老实实当牛做马,她得到了剥削她的阿婆娘和丈夫的丝毫怜悯吗?”林月英音调渐冷,“杨主任,你可别忘了,一开始王建业是想休妻的!”

林秀芬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杨艳贞也抿紧了嘴,不再说话。她是同情王建业,但她愿意去调解,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王建业是个好丈夫。此前林秀芬数次来交作业,也会跟她拉拉家常。所以她知道,山顶的那个小院子是王建业一点一点盖的;也知道王建业支持林秀芬读书写字。

这在此时的环境里,是很难得的。要知道,哪怕是干部,有些也很不喜欢自己的老婆上进,只希望老婆留在家里看孩子伺候老人。所以,她真觉得王建业挺好的。就像这次,换成一般的男人,早把林秀芬揪回去顶缸了。但王建业明明知道林秀芬躲在二造,却咬牙不吱声,只为让林秀芬安生躲几天。真的很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