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他精心盖起的院子。去年夏天移栽的桃花,还未来得及开过;石榴树才将将长成小树苗;白捡的三月泡一口没吃到,唯有野葡萄让他们品尝到了些许甘甜。
原本整齐干净的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因为吴友妹试图在林秀芬走后,找出她藏匿的私房。而当时抱着孩子的他,无力阻止。
理智想来,外甥的夭折,确实让他不堪重负的肩膀骤然卸下了担子。因为只要孩子在,他就困在了死局中。而今那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孩子死去,他也的确摆脱了藩篱。虽然,本来就不该是他的藩篱。
王建业踏进屋内,找出了自己放在箱子里的帆布包。把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整整齐齐的叠进包里。当过兵的人,收拾内务总是又快又好。吴友妹高亢的骂声中,他利索的打好包袱,重新走到了院子里。
围观群众们在吴友妹的哭诉中,展开了讨论。人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也习惯性的怜爱宽容强者。所以毛毛崽来的第一天,众人觉得吴友妹有病;可等林秀芬果断撤离,只剩下他个大男人“惨兮兮”的带孩子时,林秀芬便被推到了群众的对立面;至今日,可怜的毛毛崽夭折,“不负责任”、“丧尽天良”的林秀芬已然成了竹水大队的耻辱,人人可以辱骂唾弃的表子婆。
王建业觉得很好笑,他想,他有点明白林秀芬那天背着包袱离开时的微笑了。一群庸碌的乌合之众,站在道德制高点,把自己活成了一场笑话。
“建业,你背着包,要去哪里?”吴友妹突然发现了王建业的行踪,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胳膊,“马路都上冻了,你不用出车的吧?”
王建业淡漠的扫了吴友妹一眼,不轻不重的拨开她的手:“去单位。我不回来过年了,你们自己过吧。”
围观群众的讨论声倏地一滞,众人面面相觑,似乎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等吴友妹回过神,王建业大踏步的走出了院门。身高腿长的他几步路的功夫,便把众人的视线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口气走到了大队外的马路上,王建业蓦地顿住脚步,回望谷底的村落,望着他熟悉的、夹在山石间的老屋。心底是一片漠然。
生养之恩我不会忘,至于我们的母子情谊,就到此为止吧。
作者有话说:
那啥,这孩子本来就是先天不足+后天脐腺炎,在那年代养不活的。所有人都知道养不活的,所以吴友妹才故意抱来陷害的。
真是个能养活的儿子,姐夫肯给,吴友妹也不会让姐夫家占这个便宜啊,她有三个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