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油纸包里放着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手绘地图并上一块寸宽的圆形玉令。

地图上写着“子时相会”,玉佩背面了个篆体的“漓”,慕惜辞拆开纸包见到这两样东西,当即忍不住爆了粗口,甚至现在都在心底一个劲儿的骂骂咧咧。

见过心眼多的,没见过心眼这么多的,她怀疑墨君漓那小孩脑子里存的不是脑花,统统是弯弯绕绕的大把心眼。

慕惜辞瘪嘴,仰头看了眼月色,悄然加快了步伐,墨君漓的水榭离着国公府不远,但慢慢悠悠徒步走过去依然要耗费半刻钟头,子时一到正三更,她不想碰到打更人。

否则不管是被当成小贼,还是当场被人抓住,都免不了一通麻烦事。

乾平的民风再是开放,也没开放到能允许未出阁的闺阁小姐半夜出门的地步。

黑衣小姑娘一路小跑,生生将半刻的路程赶至了一炷香,听澜水榭的鎏银牌匾在月色里折着温润的光,两名戒备森严的侍卫伸手将她拦下。

“贵客可携有我家主子的手令?”左侧侍卫低垂着眉眼,声线平静而不带半点起伏,回应他的是一枚寸宽的素色玉佩,守着门的两人看清了其上的“漓”字,神情立马恭谨了三分,“贵客请进,主子已在榭中等候您多时了。”

慕惜辞点头,压着嗓子道了声谢,抬步跨入水榭之内,榭中唯有那一条大路,倒毋需他人引路,她踩着那条石子路,暗暗绷紧了精神。

四下里一片寂静,除风声外,此间再无第二种动响,但经年于战场厮杀中积养下来的直觉却告诉她,这水榭中藏人无数。

穿行过一道长廊,慕惜辞总算寻见那露天木台上仄歪着的少年身影,他面前置着一张尺高小几,几上放了杯盏,案边温着一壶酒,那酒香气扑鼻,即便她隔着这样远,也能隐隐嗅到。

墨君漓抬手斟了杯酒,遥遥冲她举了小杯,音调一改白日里的干净清冽,懒散又雍容:“慕小姐,可愿与某饮上一杯?”

第11章 白日正经,夜里风骚

慕惜辞不语,只冷眼看着面前的矜贵少年,心中悄然骂了阵娘,且不说他那姿势表情怎么看怎么风骚欠揍,光论那酒就离谱万分——

眼下她不过是一将满十岁的半大幼童,他请她喝酒?

“殿下,您似乎忘了,惜辞年龄尚幼,不宜饮酒。”慕惜辞凉飕飕吊了眼角,其实就算今日的她有个十几二十,她也定然滴酒不沾的。

前生墨书远那杯鸩酒算是彻底给她灌出了阴影,现在的她只要瞅见酒壶——尤其是坐在炉子上温着的——便忍不住怀疑一下那里面到底有没有毒。

“是吗?那一定是小姐您表现得实在不像是个半大丫头,令某一时忘却了小姐芳龄。”墨君漓一声轻笑,缓缓饮尽杯中清酒,长睫低敛之时眸底滑过一线暗色,他放了杯盏微抬了下颌,声线仍旧懒洋洋的华贵风流,“小姐何必一直站着?燕川,还不速速取来个软垫,好教慕小姐坐下赏月。”

被点到名字的暗卫应是,不出五息便取来了软垫,只是不待他放好垫子,慕惜辞率先出声制止了他:“不必麻烦,殿下,惜辞此来可不是为了陪您赏月的。”

“啧。”墨君漓勾唇,故意做出一副伤神之状,音调叹惋,仿佛是一颗芳心错付的深闺怨妇,“某自然清楚小姐不是为赏月而来,却不曾想小姐竟真能这般绝情……连个机会都不给墨某留?”

“殿下言重了,惜辞不敢。”慕惜辞面无表情回怼一句,她若真是绝情,现在就该一张黄符拍到他墨君漓的脑门上了——

这小【哔——】崽子简直是比深山老林里窝了上百年不得度化的厉鬼都烦!

慕大国师攥了攥拳,在心中默念了十数次“这是皇子不能动”之后又无声诵了三遍《常清静经》,这才勉强压抑住想要改了水榭格局再一把符纸贴他脸上,给墨君漓手动(物理)超度的冲动,缓缓吐出口浊气:“殿下,当此美景良辰,不如我们先谈点正事?您意下如何。”

“当此美景良辰,难道不该小酌两杯?慕小姐,您真是……”墨君漓漫不经心晃了酒盏,目光不经意扫过慕惜辞一双愈渐阴沉的眼,涌到嘴边的话无由来的便拐了个弯,“真是提议甚好,慕小姐,您跟我来。”

墨君漓起身,滚了金边的暗红衣摆在霜华中犹如一片浮动的血海,慕惜辞见此一言不发地跟上他的脚步,她只觉得面前这小孩白日黑夜简直是判若两人。

白日里尚且算得上一只老谋深算的正经狐,入夜就成了卖弄皮毛尾巴的骚狐狸。

慕惜辞的视线落到那片暗红的衣摆之上稍作停顿,继而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眸,她说不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究竟那一种才是真实,她甚至感觉无论那种都不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