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什么好人,那便多半是罪大恶极之辈;是罪大恶极之辈,那便合该受万人唾弃。
有那等脾气暴躁些的,当即自小菜篮里摸出只发了臭的鸡蛋,一把将之砸向了囚车。
那鸡蛋穿过那重贴了封条的木栏,正正好好磕在了晁陵头顶。
薄而脆的蛋壳碎裂,腥臭的蛋液登时自他头顶缓缓滴落,他本能的瑟缩了一瞬,原本空洞又呆滞的双瞳勉强恢复了点零星的光。
三日之前……他还是朝中那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员,三日之后,他却已然沦为了阶下囚徒。
任人砸打的阶下囚徒。
这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晁陵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无声勾了唇角,他的目光发了木,直愣愣扫过街两侧往来的百姓。
他看着他们面上无由来的愤恨之色,看着他们手中捏着的、正欲往囚车上扔来的烂菜叶子与腐败的瓜果,听着满耳的私语嗡鸣,心下忽的凄凉万分。
他腹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是后悔,又似是怅惘,怅惘间还夹杂了点奇异的释然。
这几日在刑部大牢里他受了不知多少道刑罚,身上早便痛得麻了,麻得他都记不起来疼。
只他的躯壳越是受着折磨,他的脑子便越是清醒,他在牢中呆了几日,脑袋里便连着想了几日。
他想起年幼时第一次读书习字,想起头回背下文章被学堂的先生表扬,想起刚及冠时进城乡试,偶然遇见了他的夫人。
那会的她多好看呐,明媚娇艳得仿若是晨光里初开的沾露月季,他几乎是一眼便沉溺在她那份天真与娇憨之间,只那时,她是富商家里的千金小姐,他却只是个前途未卜的小秀才。
他是考中了举人、做了亚元(乡试第二)才敢上门提的亲,二老的性子十分和善,从不曾嫌弃过他的出身,甚至在他二人成婚后,还替他筹备过春试赶考的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