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人却并不恼,反而斜着身子, 用一只手托起了下巴, 嘴角含笑地盯着少年人瞧。
“……你还管我做什么?”少年人冲着床顶问道。
“……”弹琴人但笑不语。
“我都给你搞砸了!”少年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连带着声音都大了起来。
弹琴人笑道:“那又如何?反对我的家伙已经被你击垮了, 不是吗?”
少年人仍然心有不甘:“可是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当上……”
“嘘,安静点。”弹琴人将手指挪至唇边,“有时候过程远比结果重要。曲径通幽,现在也许更好。”
比起初出茅庐的少年人, 南弦的心思自然要比他通透得多。
大概也看淡得多。
成为琴墨阁的首席弟子,只是他棋盘中的一小步而已。成之, 自然更好,不成,他亦有它法。
少年人心中懊恼,“腾”的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闷头呆了半天, 他才终于闷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弹琴人轻轻挑动琴弦,没有答话,只是目光移动到了铜镜那处。
镜中映照出一副维持着淡淡笑容的脸。
那是少年人最熟悉的一张脸。
淡淡的笑容下面是看透一切的冷漠。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因为镜中的人是我,又是你。
后来没过多久,弹琴人又带回来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女人。
那天雨下得极大,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向屋顶,砸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少年百无聊赖,正要翻弄他的毒药罐子,却听到房门一响——
熟悉的身影后面竟跟着个女人。
那女人面容憔悴,全身上下都是水。脸庞上的额头、鼻尖、眼角,通通都是水,她的眼底是无尽的哀戚与绝望,让人分不清那些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弹琴人告诉他,这女人是他从坟地里带回来的,叫文逸。
再后来,少年人渐渐长大,他终于能够作为弹琴人的左膀右臂,主人南弦也成为了琴墨阁的首席亲传弟子,闻名天下,而文逸已经回到了上元宗。
都说人相处久了,便愈发摸透了对方的脾性。那时的他不再喜欢生闷气,反而嘴上越发大胆起来。
他喜欢在对方弹琴时,故意敲起桌子,给他捣乱。
偶尔出任务故意晚回来,等着他的黑脸。
……
其实他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终于离开了毕方。
离开了那场充斥火光的噩梦。
……
思绪渐渐飘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