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宫城外,不知何时冲进来千余士兵,肃立在长长台阶两侧,亮着森白刀刃,举着火把,宛如两条火龙。
巫郁年缓步迈进金銮殿的门,脸侧垂落的金链在黯淡火光下,显得格外晦暗。
寂殒在他身后撑着伞,无形的黑气缭绕着,没叫半点雨落在巫郁年身上。
巫郁年抬眸,笑了笑:“太子殿下,未免高兴地太早了。”
老皇帝看见他,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他忙不迭的爬向巫郁年站着的方向,狠声道:“国师…国师!你来的正好!给……给朕把这个逆子杀了!杀了——!”
没人理他。
太子看见巫郁年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朕早就怀疑你不对劲,国师这样的人,有怎么会没半点野心?”
他似乎毫不担心,环视一周,“烈羽军,是个不小的筹码。”
太子哼笑:“不知道,国师支持的朕的哪个好弟弟啊?”
“皇兄说笑了。”
六皇子进来的时候,剑上还滴着血,他先是恭敬的对巫郁年行了个礼,“老师”,才抬头道,“皇兄,弑父夺权的名声,可不好听。”
太子眯眼,打量着这个从没露出半点锋芒的皇弟:“原来是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倒也不必在遮遮掩掩什么,六皇子温和无害的皮囊下隐隐露出锋芒和野心,他微笑道:“是我。”
“什……什么意思?!”老皇帝也回过来味了,“你……你们…你们都想反了朕?!”
“国师!”老皇帝倏地将视线钉在巫郁年身上,恶狠狠道:“你们巫族不能背叛皇室!你……你这是违背族训!死后要遭天谴的!”
巫郁年淡淡道:“巫族忠于的是,可以带领大昭走的更好的皇帝。”而不是为了眼前一点小利,就能将他卖出去的庸人。
“正好,”太子冷笑道,“都来了,倒是省了别的功夫了。”
他大喝一声:“王俭!”
王俭:“是!”
王俭从身后摸出一把弓箭,极快的射向金銮殿门外,在将停的夜雨中,那燃着火花的箭羽轰然炸响。
砰——!
太子带来的人手与巫郁年带来的烈羽军相互僵持,谁也没有率先动手,都在等着指令。
氛围骤然紧张起来。
太子:“整个皇城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你们以为来了,还能走得了吗?!”
六皇子微微紧张起来,但看着神色不变的巫郁年,心里莫名有了底气。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的老师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能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巫郁年微笑着,拂了拂寂殒身上沾的雨水。
片刻后,外面仍旧没有丝毫的反应。太子逐渐察觉到不对劲,拎着王俭的脖子,怒目:“怎么回事?!护城军呢?在哪?!”
王俭脸色煞白:“……臣…臣明明……”
正在这时,一身着黑色玄甲的青年男子腰佩长剑,眉目炯炯有神,到巫郁年身边恭敬道:“幽云骑张峥,听国师号令!”
“护城军统帅协同太子谋反,已经被末将捉拿!”
话音一落,张峥招手,身后的幽云骑当即和烈羽军一起,将金銮殿的局势控制住,一时之间,杀声震天,血腥气弥漫。
太子脸上的张狂之色褪尽,手中握着剑,疯狂的想往门外跑,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牢牢的护着怀里的诏书国玺。
巫郁年静静立在大殿中央,薄氅沾了点血滴,宛如一尊静默的玉像,寂殒守在他身侧,无一人敢过来。
老皇帝早就缩到了粗大的房柱后面,瑟瑟发抖。
“都去死……都去死吧!”
太子眼底攀上红血丝,神经质的左顾右盼,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旁边六皇子身上。他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抹了把脸上的血,极快的三两步过去,剑尖蓦的刺过去:“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去死吧——!”
六皇子霍然转身,然而已经来不及,竟是连躲都躲不了了,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巫郁年余光瞥见,神色骤然一凌,眨眼之间离开寂殒的保护圈,苍白修长的手指抽出任野腰间的剑,右瞳轻闪,脚下步伐变换。
太子狰狞道:“死——”
“滚!”
一道剑光倏地袭来,铿锵一声将太子手中的剑挡住,但似乎是后继无力,生生让那剑刺进了肩头。
咻嗤——
滴答。
滴答滴答。
“……”
六皇子脸上溅了灼烫的血,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疼。一片厮杀叫喊声中,他睁开眼。
巫郁年背对着他,清癯消瘦的身形就挡在他身前,左肩被深深的刺穿,剑尖滴落的血洇透了薄氅。
六皇子恍惚片刻,喃喃道:“……老师?”
巫郁年闷咳一声,眸中森冷杀意几欲噬人。
右手长剑唰的挑起,狠狠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太子小臂上削下来一块肉,然后反手将自己肩上的剑拔了出来。
铮的一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