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王如今最为信任的谋士,他居于城墙之上,气定神闲得仿佛这不过是个寻常的日子。
他甚至侧首笑道:“方大人,劳驾为我搬一张桌子。”
我问他要做什么。
他神神秘秘地同我讲:“作法。”
我也是真的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倒当真为他搬了一张桌子。
伏燕栩没什么虔诚之情的在那儿画符。
时不时还冲我笑一笑。
我无意与他多做纠缠,转身下了城楼。
半个时辰后,战争一触即发。
太子便率先掠阵。
如此行径,莫说是文武百官激动得面红耳赤,就连抄着家伙围在一旁的百姓也是惊喜交加。
难得的。
陛下还能站在一边感慨:“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王。”
只现在千钧一发,君也好,臣也罢,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我仍是应了声,随着陛下赶往另一处阻击敌军。
临行前,我回首望了眼伏燕栩。
我不知我为何要看他。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人心,又或许什么都不为,只为想知道他到底想如何扭转乾坤。
但我并不能久留。
跟随陛下的那一战,惊险得很。
万幸天意终究还是倒向了我们,四场交锋之后,敌军将领咬牙撤退。
这关键时刻,城内又有人来报,太子负伤,敌军士气大振,如今已快破了城门。
之后的一切,我想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
又或者。
的确一生都没有忘记。
我与陛下快马加鞭赶回之时,敌军已被伏燕栩震慑得不敢再近。
太子靠在城墙一侧,根本顾不得好生休养,直直望着站在城楼上的伏燕栩,嘴里喃喃道:“他疯了……”
言罢,他匆惶看我一眼,连向陛下行礼都抛之脑后,只对我说:“方大人,你能劝劝他吗?”
他说得轻巧。
我抬眼看向伏燕栩,倒不清楚他究竟疯在何处。
我眼见他将符纸洒落半空,神情一如往常。
哪儿有疯癫之状。
但他静默片刻后骤然开口——他说:“我已说过,天意抉择了我,我抉择了此处,我既为不死之身,你们便不能再近一步。”
莫说是第一次听闻此言的陛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早就见识过的太子也是如此。
城下的敌军虽已被震慑,但似乎还有些不信邪,喧哗了一阵之后,惨白的天光之下,一支利箭就直直射了过来。
破空而至。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也无人能将它截下。
它就这么刺入了伏燕栩的肩下。
而伏燕栩的神情依然平静。
他甚至道:“这已是第二十支箭了,你们还要继续吗?”
此时再看,方能从箭矢折映而来的光亮里,看出他已满身利箭。
他却站得笔直。
敌军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怔,陛下唇角微动,豁然扬手,厉声道:“再战——”
这短暂二字,和着伏燕栩云淡风轻的身影,竟让无数人心神震荡,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