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赵愭跟他最为信任的老师赵谌都没商量过。
赵愭如今最信任的就是赵谌。
因为他们都是赵家人,但赵谌是对他最没有威胁的赵家人。
而且两人是因书法而结识,赵谌在他面前又一向注意相处方式,让他如沐春风。
就像一些自以为有主见的孩子,他的爹娘再如何苦口婆心劝他把那叫人糟心的中二发型换一换,他都充耳不闻。
换成他的朋友说一句“这不好看”,他能立马去理发店换个发型。
赵愭对赵璩和赵谌,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态。
不过,此番赐座以及赐座的摆放位置,却是他灵机一动的产物。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
他也担心杨沅会闹,椅子放下,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心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杨沅看着那张孤零零的椅子,却是微微一笑。
他都已经决定放下了,还会争这个吗?
“臣,谢座。”
杨沅坦然走过去,在那张椅上坐下。
赵愭暗暗松了口气,听说此人性如烈火,唇舌如剑,向来是敢喷敢怼的,也不过如此嘛。
一抹轻蔑的得意,在赵愭眼中一闪即没。
赵愭微笑道:“杨卿自出镇潼川路,南并大理凉山州,西平大白高国,北夺金人之天水、宝鸡、箭筈岭,执关中锁钥在手,功勋卓著,实乃我大宋之栋梁。”
“今杨卿还朝,可于殿上述职,让众卿了然于心,以便共商对金国策。”
“臣遵旨。”
杨沅也开始摆烂了,并没有站起来答话,便坐在椅上,把他赴任四川以来,治理地方、发展文教、大兴工商、兴建道路、工坊、研发火器,以及平叙州之乱、夺凉山州、征讨西夏、进攻陕西诸般行为,一一叙述了一遍。
赵愭听得眉飞色舞。
杨沅在先帝时候的诸般丰功绩不提,就只是他做皇帝期间干下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可以载入史册,成就朕的万世之名的。
只可惜,与之相适的,便是杨沅的威望、地位、权柄越来越重。
世间事就是如此的矛盾。
且不说杨沅尚如此年轻,就算他七老八十了又如何?
自从世上出了一个司马懿,土埋到脖子的权臣,也叫人不放心呐。
赵愭可是知道,当初秦桧在位时,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的谨小慎微。
如果这个杨沅再放任下去,他的野心一旦滋生,所产生的祸害,可是连秦桧都比不上的。
听杨沅述职已毕,赵愭按下心中杂乱的盘算,重重地一拍御书案,欣然站起身来。
“众卿家,杨卿之功,功莫大焉!朕赏罚分明,如此大功,不得不赏,不得不予重赏。
重卿以为,朕该如何赏赐杨卿?”
众大臣中,立即就有人出班,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这些官员大多面生,想来是赵愭登基称帝以后,东宫所属俱皆入朝为官了。
这些人,显然都是将来皇帝亲政以后的股肱之臣。
而杨沅在京时的老相识们,则神情都有些复杂。
哪怕是他们之中曾与杨沅政见不合的,也很清楚杨沅的功劳有多大。
可是,小皇帝依旧在排斥、忌惮他。
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