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翻身上马,手搭缰绳,目光望着远方的大道,沉默了片刻。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将那些模糊不清的情绪彻底理顺。
从圣旨颁下那天起,哪怕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是没有起过波澜。
只是当时太忙,满营的善后、将士的回家、安西新秩序的安排,全都压在他肩头,让他根本没空细想。
但从踏上归程的那一刻起,这三个月的风吹日晒、山水长路,倒真是给了他足够多的时间来冷静、来琢磨、来把那道只字未提他的圣旨,一点一点咀嚼得明明白白。
打了胜仗,结果圣旨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这事要是搁别人头上,怕是早就炸了。
毕竟这场仗,是谁打下来的?
安西,是谁守下来的?
前后四战,几乎每一场都是他亲自排兵布阵、身先士卒,以死相守了不知道多少回,才勉强守住那座城。
就连带来的万八兄弟,也几乎全都留在安西了。
那都是李北玄精挑细选的良家子!一等一的好兵!
现在好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帝的圣旨上却连个名都不提,简直就跟他压根没来过这趟西域一样。
别说旁人,哪怕是李北玄自己,一开始也有点想不通。
可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是那种吃不得冷脸的孩子。
李北玄这人,嘴上痞,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事理。
很快就意识到,这看似反常的冷遇背后,藏着帝王心术的千层博弈。
赢世民是什么人?
是踩着兄弟尸首登上帝位的狠角色,是能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挂在嘴边,却又深谙权术平衡的政治家。
这样的人,怎会真的忽视他的战功?
恰恰相反,他太看得见了,所以才会藏得这么深。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带兵征战、战无不胜,还收了这么多人心……
这样的人,要说不让皇帝感到威胁,那是骗人。
但要说皇帝就此起杀心,要废了他,那也未免太低估赢世民的格局。
所以,这道“缺名”的圣旨,不提他的名字,看似是冷遇,实则是试探。
赢世民在等,等他在战战兢兢中,从安西的光环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