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天一大早要去学校,她在西昌南站下了车。她拎着行李向检票口走去,不经意地回首,她看见他正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向她挥着手……
真的很感谢他这一路上的陪伴,她这个旅途是充实的,丰富的,放松的。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失了恋的。
跟去昆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在去的时候,她反而不像是在热恋之中。倒像是,失了恋似的,真的是,颠倒了黑白。
没有冼锐,她果然要轻松快乐许多。他真的是,太让人压抑了。就算是她千遍万遍地想过他的好,就算是她千遍万遍地想过他的无比英明与正确。
但是他还是,太让人压抑了。原地踏步与向后退果然是让人舒适无比,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实在是荆棘遍地。
天还早,湘潇提着行李向候车室走去。附近的小旅社,传说有人吸毒,她害怕住进去。她准备就在候车室待一晚上,明早8:00再到学校去领毕业证。
连连两夜不眠,现在又已经是凌晨两点,湘潇的眼睛睏得几乎不能够用火柴棍撑开。但是她不能睡,她得照看行李,她睁着疲惫的眼睛向四处环视。
候车室的众多长凳子上只躺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空荡荡的,让她有些不安。
大约两点半。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疯子跑了过来,虽然满脸污垢,但是仍然可以看出来她曾经的眉清目秀。她拼命地摇着检票口的门,弄得锁住门的铁链子哐当哐当地一阵阵巨响。
湘潇再无睡意,揉了揉眼睛看着她。再加上天气有些微寒,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猛地痉挛了一下。
铁链的巨响惊动了所有的人,躺在长凳子上面的人也都坐了起来,漠然地看着她。两个车站治安闻声冲了进来,抡起棍子,抓住疯子一阵乱打。
说她扰乱公共秩序了,不打,不打就没法撵走她。疯子被打得趴在地上嗷嗷地乱叫,口中呜咽着一些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湘潇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她,她的眼角忽然有了泪,她当着人们的面把它悄悄地擦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这微不足道的举动。
候车室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职工戴着大盖帽,高声地向旅客们数落着疯子的罪恶。
说她不止一次地砸坏了大门上的锁,并大声地叫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说她经常跑到这里又吼又叫,半夜三更的,让人不得安宁。说她偷了人家崭新的内裤,直往候车室的窗户上挂。
最后,她将手插在裤袋里,同情地长叹了一声:“她是在被人强暴以后,才变疯的。”
那一定是她在遭遇不幸之后,被关在了屋子里,门被锁住了,出不去了。她可能就是在那一刻发疯的,她的脑子里能够记忆起来的,可能就只有那一幕了。
至于她为什么把崭新的内裤往候车室的窗户上挂?那也许是因为,她不知道公检法,她只知道火车站是神圣的,是人最多的地方。
她一定以为她挂的是那一个坏人的内裤,火车站里面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一定可以帮她申冤。她一定以为经常出门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见识的人,是最有同情心,最善良的人。而不是最普通的人。
刚才在火车上所听到的,是人世的艰难。而现在她所看到的,是人性的脆弱。但在这之前,她却是满脑子幻想,她只看到了这世界的花花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