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配子月念一日(大唐公款吃喝找艺妓)

对女人口中的五王,李稷还是知晓的,是临淄王李隆基、宋王李成器、申王李成义、岐王李范、薛王李业。五位兄弟感情和睦,常聚在一起宴饮、斗鸡、击球打猎。

不多时,另有一身着胡姬金缕丝裙的女子走进,又有女侍者抬着红泥小炉,跪坐在两侧,案上摆着柿心木,长一尺,银裹两头,将茶碗跟煎茶的工具依次摆在李稷二人面前。

待小炉中的水温度升高,如同小泉一样不停地突突突,侍者这才拿勺把这水舀出来一些,用柿心木搅动一下,然后用左手边的鎏鸿雁流云纹银茶碾子,将茶细心碾碎成茶末后再放到水里,继续用柿心木搅动。

沸水配上茶末,浮上来的叫汤花。

李稷瞧着这拨弄茶艺的侍者手法娴熟,没多久,越来越多的茶末浮上来,待茶煎好,便分到了李稷与宴安的茶碗中。

另一头,那胡姬打扮的女子嫣然一笑,声称喉中近日不适,曲是唱不了的,但可以给二人跳一曲胡舞助兴,言语间便将房间长架上的镶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拿在手中。

李稷见这胡姬褪去鞋袜,露出一双玉足,脚趾晶莹剔透地如同水晶葡萄般立在毯上,身后跪坐在地上的乐妓们,拨弄手中的琵琶、笙、拍板、拍鼓,声音一响,那胡妓一拨手中五弦琵琶,当真如银瓶乍裂水浆迸,听得仙乐耳赞鸣,旋即便见那胡姬旋转如风,美人拂袖、抬手、低头,一颦一笑,落入李稷眼中,如同敦煌壁画上镌刻千年的画面,在眼前活生上演。

一曲终了,红泥小炉中的水前前后后沸腾了三次,煎茶的味道已经淡了许多。

李稷饮下最后一口煎茶,看向了跳舞的胡姬,简短地问了对方几个问题,此时窗外终于传来了东市开市的击鼓声,李稷抄起案上的幞头,要来笔墨跟布帛,在上面洋洋洒洒了句“我李稷,给钱”的字样,塞进了胡姬的怀里,让她去巡疗司找一个叫裴煊的要钱。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平康坊。身后的宴安脸色铁青,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跟着这奸诈小医来这里,他已经能想象司令收到布帛被人讨要银钱时发怒的模样了,想想便觉得李稷胆大包天。

两人前后脚入东市,迎面便碰到了东市最大的酒楼东仙楼,此时楼内的伙计正赶着几头活羊往后面的院落里走,听着二人的谈话,似是今天永兴坊许府广宴宾客,乃是平固侯行太常卿七十寿辰,请了东仙楼的大厨去做拿手的活羊宴。

有趣的是,李稷的亡妻许氏,正是这许府偏房庶出的二姑娘,不过他这疡医身份低微,加上妻子亡故,是个鳏夫的身份,在这种高门里连说话的份都没有,更别说让他去赴宴了。

李稷抬头看了眼门前宾客不绝的东仙楼,摸了摸肚子,带着宴安径直走进,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神色:“刚才算是我请你听曲,宴都尉,咱们礼尚往来,这一顿算你的如何!”

宴安连忙抓着李稷的袖子往回扯,颇为羞涩的说道:“俺可没钱在这里吃上一顿,你就是把俺卖给牙郎都凑不够这一顿的饭钱,何况俺每个月的俸禄还要寄回给俺娘供弟弟们念书。”

李稷一愣,第一次回头正视起了身后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宴安脸色憋得通红,似是觉得自己在李稷面前落了面子,连忙梗着脖子说道:“不是俺请不起,实在是……实在是这里的东西华而不实,不顶饿,俺知道东市有一家卖馎饦(bótuō)汤的,十五铜钱一碗,顶饿还管饱!”

李稷拍了拍宴安的肩膀,脸上神色温柔了许多,径直走了下去:“行,这一顿就听你的,咱不吃这东仙楼,吃馎饦(bótuō)汤。”

宴安兴起,拉着李稷径直出了东仙楼,去往不远处的窄巷里,在个栗特老汉的摊前坐下,要了两大碗馎饦(bótuō)汤,李稷瞧着眼前海碗里盛满的馎饦,其实就是面片汤,上面点了少许花椒油,要知道花椒在长安可是金贵的东西,就这两滴花椒油便值十五枚铜钱了。

宴安垂着头哧溜地吃着馎饦,回想起平康坊里的一幕,这才好奇地问道:“方才在楚馆中,你为何问那胡姬平日去东市的哪家医药坊抓药看喉?”

李稷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名册上登记买过樟脑的东市医药坊就有不下三家,若是这般漫无目的一家家找去颇耗费时间,再者,你可知那僵蚕是用来做什么的?”

宴安摇了摇头:“不知。”

“僵蚕此味药,大多医工用来主治中风失音,小儿惊痫以及头风几种疾患!只有少数医工用来治理喉痹失音!”李稷目光一瞥,“平康坊楚馆里的这群歌姬常年为人唱曲,有不少人都伤及喉咙,突发失音之症,她们定然知道这东市内,是何家医药坊的医工善用僵蚕治喉。”

宴安回想起那胡姬所说的话来,眼睛一亮:“长安城内有善医者名列百绝榜,治喉者唯有东市的闾阎医工善喉,百绝榜上称此人为喉绝,专治喉痈,可使失音者发声,此人也是东市内唯一善用僵蚕治喉之医!”

李稷给他补充了一点:“我问过那胡姬,东市其他两家医药坊内并无医工,且很少卖僵蚕这味药,城郊药圃产出的僵蚕,多是贩卖到了西市的药材市场,唯有东市善喉处可以常常买到僵蚕。”

如此一来,名册上购买樟脑的医药坊与善用僵蚕治喉的医工,二者联系在一起,便能顺着这条线索,知晓这偷运坛尸入东明寺之人的真正身份与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