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纷纷掏出藏在袖中的袖弩,冲着书阁里的两人急射了一通。那手持陌刀的贼汉躲闪不及,额头正中当即被弩箭射中,猝然倒地,没了气息。
乌夅见敌众我寡,趁机从破损的月窗外逃走。
李稷坐在前庭中吃喝,已然喝尽了壶中酒。这唐代的酿酒技术与1300年后不同,所用的皆是大曲酿造,即以小麦为原料,生用或蒸熟、炒熟,用水溲和、发酵,制成砖形的曲饼来晒干酿酒。而洛阳以南的地方,甚至会用小药曲造酒,即以大米为原料,加入胡蔓草等药汁,溲和成鸡蛋大小的粉团,放在蓬蒿中荫蔽,一个月发酵成曲,酿酒时用其溲和糯米,压榨出酒。
“古之饮酒,有杯盘狼藉、扬觯绝缨之说”。
李稷瞧着在座的宾客,许多北门武将们都已然酩酊大醉,然而此时会宴方进行到高潮,只见婢女们挨个为宾朋们送来一条质地柔软的丝绸帕巾来,这是活羊宴的开头戏。
此次寿宴,许宅特地请来了东仙楼的庖人,便是为了给宾客们现场炮制这活羊宴。这是一种宴食的观赏艺术,亦是一种唐代饮食文化。
不出片刻,便有小厮牵拉数头活羊,交由了数名东仙楼的庖人,庖人们翻手擎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熟练地插入活羊颈子,杀羊放血,剥皮斫肉,不一会儿便将一头头活羊拆卸。
李稷之前只是在书上见识过庖丁解牛,不想今日穿越到1300年前的大唐,真正见到了庖丁解羊。
羊已经被拆解成各类鲜嫩的羊肉,下面便由宾客们依次拿着手中的丝绸帕巾上前挑选,每块丝绸的颜色不同,并用竹牌写上了宾客的名字,相中了哪块羊肉,便用丝绸包裹上,交由婢女拿到公厨处进一步蒸煮料理。
李稷看着眼前宾客来来往往挑选符合演员的羊肉,自己却跪坐在原地不动,眼睛却始终钉在了一名庖人的身上,只因这个庖人的脖颈上罕见的生长了个碗大的肉瘿,他四处寻找宴安跟裴煊的身影,终于在前庭后的廊桥上发现了两人。
按照计划,乌夅原本便佯装成东仙楼的庖人身份,待活羊宴结束,趁机混杂在庖人的队伍中出府,只是他环顾了四周,才发现前庭的出口处都已然被佯装家奴的狩虎卫把守住。
李稷跟着澹烟的脚步,来到裴煊身旁,不待他出口,澹烟便颇为忧虑的说道:“前庭中宾客众多,此时若贸然抓人,势必会冲撞贵人。”
裴煊脸上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瞥了眼澹烟淡淡的说道:“本官奉东宫的命令抓贼,张相都不可阻拦,你还想拦我?”
“东宫?”澹烟面色一变,“东宫怎么会出现在宴会上,还掺和到这件事里!”
裴煊也不给她解释,将腰间的腰牌掏出,率先朝着宾客走去,大声吼道:“巡疗司麒麟台奉上命捉贼,闲杂人等退下!”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寿宴,转瞬间就慌乱起来。首位上当朝三品的许太常正陪着年轻气盛的临淄王说话,便看到场中一身圆领澜袍的少年医官当众走出,他识得此人,当朝麒麟台朝议郎,翰林医官,总摄巡疗司一台二监,圣人面前的宠臣,有人说此人乃来俊臣第二,酷吏手段很是狠辣,坊间多称呼他玉面阎罗。
“裴议郎今日是来参加老夫寿宴的?”许太常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裴煊冲着他叉手行礼:“今日冒昧打扰了太常雅兴,只是因此阖府之中混进了巡疗司正在缉拿的人犯,下官抓了人,这便告退。”
“放肆!”临淄王面色不快,“皇祖母有过诏令,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带兵冲撞永兴、崇义二坊,惊扰当朝重臣宅邸,裴煊,你无诏带人擅闯,已然是犯了大罪!”
裴煊两手一摊:“下官并没有带兵前来,只是带了几个好友,一则是恭祝许太常七十寿辰,二则只是顺手抓个人罢了。”
“你!”临淄王脸色一变,刚要发怒,太子身旁的婢女便匆匆前来,在临淄王耳畔说了什么,他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继续待在宴会上,跟在婢女的身后,匆匆地朝着许府后的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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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煊知道是太子为自己清除了障碍,当下不再有任何犹豫,命令宴安上前拿人。
乌夅见自己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也丝毫不在掩饰,掀翻了眼前的板足案,猝然间夺走了宴席中一位贵妇怀里的孩童,反手扼住了那孩子,擎在自己怀里,退到了身后二层阁楼的廊桥上。
场中突然的惊变,让众人都失了神色,辽阳郡王李多祚更是扬起两道怒眉,抽过家仆怀里的障刀,踏上廊桥往上冲,怒吼连连:“你这贼子,速速放了我孙儿!”
“好好好,原来这崽子是辽阳郡王的孙子,如果你们谁再敢上前一步,这孩子必死无疑!”乌夅没想到随便挟持个人质,便是这位掌握禁兵、宿卫北门二十余年的两朝武将之孙,更加有恃无恐,一手捏住了那孩子脖颈,抽出把短刃横在了他的咽喉上,喝退了众人。
裴煊见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眉头拧成一团。这李多祚屡立军功,掌握禁兵,宿卫北门二十余年,深得圣人信任,何况眼下太子与张相似乎十分在乎此人,甚至不惜违背圣人的意志,借助许太常的寿辰,私会这位辽阳郡王,若是他的孙子出现了意外,自己怕是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