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大手一挥,便有人上前捆绑住裴煊,将人朝着府里推搡而去。
此时府后一片种满了婆那娑树的园林内,正有人在煎茶。
那人背影在即将落山的余晖下拉得斜长,似乎与婆那娑树的树影融为一体。
裴煊知道那人便是梁王,圣人亲侄,几乎权倾朝野,鼎盛时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
裴煊目光环顾,最终视线定于一处,那人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来,身上衣衫不屡,被鲜血浸透,十根手指肿如枯枝,指肚血肉模糊,指甲尽数被拔了去。
这一幕让他心中抽搐,脸上依旧无动于衷。
自他以翰林医官执掌巡疗司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注定是一条充满鲜血的修罗之路,他是圣人手中的刀,是圣人安插在天下各州的眼,他不再是裴煊,而是酷吏,是让天下万民唾骂的玉面阎罗。
可为了裴家,为了替祖父沉冤昭雪,即便他再害怕,也不得不踏入这一重世界。
他早已学会让自己如何变得铁石心肠。
梁王放下了手上的茶碗,抬头正视了眼前这位圣人面前的宠臣。此人舞象之年入翰林,侍医官之职,次年执掌巡疗司麒麟台,圣人夸赞他有其祖父裴炎之风,才高运蹇,明析毫厘,张柬之亲自收为弟子,便是宰相门生,圣人宠臣,在这长安城里,除了奉宸府的二张兄弟以外,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殊荣之人了。
梁王轻抚着怀中的狸花猫,语调虽平,却字字铿锵,非疑问之态,实乃直陈心扉:“本王自问未曾有丝毫怠慢裴司令之处,缘何贵司谍影悄然潜入本王府邸,更胆敢窃取本王珍视之物?”
裴煊步伐沉稳,步步向前,面不改色,对梁王微微一揖,语含深意:“王爷此言,下官实感困惑不解。”
“裴司令,此番便不必再行那心知肚明却故作不解之态了。”梁王身形微倾,眸光锐利,直逼裴煊心魄,“这位女医,裴司令当真不识其庐山真面目?”
裴煊眼角微斜,掠过一旁静卧、生死未卜的菖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王爷此言差矣,裴某实乃初见此女,何来相识之说,更遑论熟识。”
梁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知道自己小觑了眼前这位年轻医官。
地上的菖蒲,垂死挣扎中听见裴煊的话后,脸上有了几分欣慰,她知道恩公此话是为了自保,她心里还是开心的,因为恩公见了狼烟,还是义无反顾地来救她了。可她又害怕,她知道,恩公不应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