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微凉,吹拂着裴煊略显疲惫的脸颊。
刚从张柬之府邸出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中的隐忧并未散去。圣人虽然暂时压下了风波,但梁王手握那份“供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祈天大典之前,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他拢了拢身上的普通衣衫,准备先找个隐秘处落脚,再从长计议。就在这时,一阵尖锐急促的猫叫声划破了小巷的寂静。
裴煊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坊墙上,一道灰色的影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皮毛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和急切的嘶叫。
“叁壹肆?!”裴煊心中一凛。
这只猞猁狲是李稷的心头肉,寻常时候机警沉稳,绝不会如此失态。它这副模样,分明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或者是李稷,出事了!
不及细想,裴煊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射出,朝着叁壹肆的方向疾奔而去。
叁壹肆似乎也认出了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纵身从墙头跃下,朝着一个方向飞速跑去,还不时回头张望,示意裴煊跟上。
一人一猫,再次在长安城的小巷里展开了追逐。
只是这一次,裴煊的心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和焦急。李稷那个家伙,虽然平日里看着不着调,嘴里时常冒出些稀奇古怪的词,但查案追踪却是一把好手,而且身手也不弱,能让他陷入如此险境,甚至连叁壹肆都只能脱身求援,对方必定是极其厉害的角色,而且早有准备!
通善坊,福乐饮。
当叁壹肆最终停在焦迈那间饮子铺后院的墙外,对着院内某个角落发出焦灼的低吼时,裴煊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认得这里,焦迈的福乐饮名气太大,想不知道都难。但他也隐约听过一些关于焦迈的传闻,说此人背景复杂,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此时,后院一片寂静,全无人影。裴煊屏住呼吸,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和……泥土的腥气。叁壹肆焦躁地用爪子扒拉着不远处的一片土地,那里的泥土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范围还不小。
裴煊瞳孔骤缩,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活埋?!
他不敢怠慢,立刻冲上前去,徒手开始疯狂地挖掘。
泥土湿润而粘稠,混杂着草根和石块,挖起来异常费力。但裴煊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知道,晚一刻,李稷和可能同行的澹烟就多一分危险!
与此同时,深埋在泥土下的李稷,正经历着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剥夺着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他能感觉到泥土的冰冷和沉重,它们堵塞了他的口鼻,钻进他的耳朵,仿佛要将他彻底融入这片死寂。
死亡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拼命地挣扎,却发现自己如同被禁锢在铁桶之中,动弹不得。意识开始模糊,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在眼前闪现。
他仿佛看到了裴煊,就站在他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裴……裴煊……”他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像是濒死者的呓语。
“李稷,”光影中的裴煊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来了。”
来了?来哪儿了?李稷有些茫然。
“这里是……”
“黄泉路口。”裴煊淡淡道,“看你这样子,是阳寿已尽了?”
李稷:“……”我还能抢救一下好吗!
“我……我好像是被活埋了。”李稷努力解释。
“哦,”裴煊点点头,“那死得是有点憋屈。有什么心愿未了?趁着还没喝汤,赶紧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心愿未了?李稷脑子有些混沌,但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地冒了出来:“我想……我想穿越回去!”
没错,回到那个有空调、有网络、没有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更没有活埋的世界!
裴煊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啊……难度有点大。你看,这边是单行道,只进不出。要不,你换个实际点的愿望?”
“比如?”李稷下意识地问。
“比如,下辈子投个好胎?当个长安城的富家翁,或者……”裴煊想了想,“当只猫也行,你看叁壹肆不就挺滋润的?”
李稷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不断下沉,那股窒息感越来越真实。
“裴煊!拉我一把!我还没死透!”李稷伸出手,想去抓住裴煊的衣袖。
但裴煊的身影却开始后退,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