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计中计!汝南王!

汝南王未应声。

他闭目养神,唇角微敛。

车厢轻轻晃动,伴随着轮轨的低鸣,他的思绪也越发沉静。

“萧宁……”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从神川归来,一步步击破旧权、削夺旧臣、平乱定国。

原以为这位侄儿尚青涩,却不料——

如今的帝王,已经敢把整个朝局,当成一场博弈。

而他汝南王,也不过是被牵进棋盘的一枚——卒。

但——

“我,还没输。”

“只要今日能安然退回汝南。”

“就还有机会。”

“只要,我不留下——破绽。”

车厢外,风声忽紧!

车夫低声一喝:“驾!”

马速略提。

墨染掀帘,望向前方道口。

那里,是他们布下的清道小队所守街巷。

她刚要回头通禀,却忽然神色一凛!

“停车!”

她低喝出声,车厢瞬间顿住!

汝南王猛地睁眼!

“何事?”

下一刻——

巷口火光乍现!

明明还是深夜,可一排火把已自前方横空举起!

火线成墙,将整条街巷封得死死的!

紧接着——

蹄声响动!

整整数十骑,从两侧高墙后缓缓步出!

为首者,白衣如雪,青冠高束,神采凛然!

正是——元无忌!

其后,香山七子、内卫校尉、禁军亲军尽数在列!

元无忌于火光之中朗声开口:

“汝南王爷——陛下令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深夜行于北市暗巷,尚未请命。”

“此举,可算擅离?”

“还是——私逃?”

马车一震。

萧真掀帘而出,眼神沉如幽潭。

“元无忌。”

“你真当你拦得住我?”

元无忌不答,只笑。

身后,火光更盛,远方号角隐隐起声。

元无忌轻拂衣袖,拱手一礼:

“陛下有令。”

“汝南王私入京畿,未经诏召,未报身份。”

“今既局势已平,王爷仍执意潜离。”

“此乃心虚之举。”

“今夜,天门不出。”

“回宫听宣。”

话音落下。

整条巷口,铁甲森寒,刃锋如林。

那片火光,在夜色中仿佛一堵赤红的墙,死死挡在前方。

风更烈,城更沉。

汝南王望着那堵火墙,良久未语。

他眼神缓缓扫过元无忌,再扫向巷外遥远的天际。

天边,一缕星光缓缓隐没。

他的背脊,终于,在这一刻微微弯下。

小主,

夜色低垂。

洛陵北市,一辆无帷马车缓缓驶出偏巷,辚辚铁轮压过青石板,声音闷沉,如钟如鼓。

车上,没有喧嚣。

只有静。

马车之内,汝南王萧真坐于其中,披着乌黑斗篷,双眼低垂。

对面的墨染静静相陪,目光沉稳,一如既往。

外头火把摇曳,光影隔着帘幕,映得车厢时明时暗,仿佛天地也在吞吐一口未落的风雨。

四周,是元无忌亲率的禁军,列阵而行。

队伍整齐,甲光森寒,沉默无声,却步步封锁,寸步不让。

城门就在不远处。

再过两条街——

他就可以回到汝南,再装作从未踏出一步。

而他若能退回去,大局未定,他便仍是王。

……

一念之差,生死之分。

可,就在此刻。

汝南王忽然睁眼,眉头深皱,眼神锋利如刀。

“不对。”

他猛然坐直。

“这条路线,是我亲自选定。”

“除了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怎么会……暴露?”

他猛地回忆起整个路线安排。

那是三段式分流、暗线接应、临时改点,每一环都只交由一人知晓——

墨染。

他的贴身女官,自小伴随左右。

忠心耿耿,从不妄语。

他从不曾怀疑过她。

直到此刻。

他的目光缓缓落向对面那女子——墨染。

那女子正掀起帘角,看向外头火光,面色平静无波。

“是你?”

他声音低哑,如一柄锈剑割过喉咙。

墨染闻言,轻轻放下帘子。

再抬头时,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安静的笑意。

只是那笑里,已无旧日温顺,唯余一抹嘲讽的清冷。

“王爷。”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如旧,却句句刀锋。

“总算想到了?”

“不错。”

“婢女,确是康王的人。”

“而康王殿下——”

“乃是陛下之人。”

轰——!

一句话。

仿佛惊雷劈在汝南王脑中!

他怔在当场,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

“你……你是康王的人?”

“康王……也是陛下的人?”

墨染垂眸,声音低低:

“王爷忘了,康王向来沉默寡言。”

“可也从不站边。”

“因他不需站边。”

“他听命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那人是——”

“陛下。”

……

马车内,一片死寂。

风声穿过车底,似乎连天幕也震了几分。

汝南王怔怔地望着她,眼神渐渐变得痛苦,似乎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那你……这些年……一直都是……假的?”

墨染轻轻一笑。

“婢女奉命而来。”

“侍王十年。”

“从不曾违令。”

“只是王爷走错一步。”

“便无回路。”

汝南王闭上眼,咬牙切齿。

十年!

他用了整整十年,养出了一个最贴心的“钉子”。

“我真是……”

“可笑!”

“可笑!!”

他低吼出声,声音仿佛撕裂肺腑!

外头的禁军都能听见,纷纷目露诧异,却无人敢应。

……

墨染并未躲闪,只静静听完,待他平息,才缓缓起身,跪于马车一隅。

“王爷待婢子不薄。”

“婢子此生,也无悔追随。”

“只是忠君——”

“于我辈而言,重于一切。”

她双手伏地,声音平静如水:

“婢子之责,至此已尽。”

“接下来,便是王爷与陛下之间的事了。”

……

汝南王颓然倚靠回车壁。

他闭着眼,脸色惨白,呼吸微喘,唇角微颤。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原以为天下人皆愚,唯有他冷眼旁观。

却不知——

那真正俯视众生的人,从头到尾,都在看他如何自掘坟墓。

一刀不出,一剑不拔。

只凭一局。

便令他十年苦心,毁于一旦。

……

马车缓缓前行。

街巷空寂,火光静默。

城门已开。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王。

只是——一个等着被审的“罪人”。

风,自车帘外灌入。

如刀。

如嘲。

汝南王的身子,靠在车厢后壁,肩脊一动不动。

那张素来稳重端凝的面容,此刻却如雕像一般,灰败、麻木,连眼角的神采也一寸寸沉寂。

他似在闭目养神,又似,死了一半。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