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新约,新局

“果然……不负我们这许多年的筹谋。”

“从他回京那日起,我便知他藏锋太深。可惜——锋芒再利,也要拔出来给人看。”

“他自己提剑,就说明……他愿意接受试探。”

“那下一步……便有的玩了。”

康王低伏在她膝前,身子略一前倾,声音低得像藏在靴底的尘沙:

“主子……您可有什么打算?”

“自然有。”墨染淡淡道,“一剑之局,胜负自有其数,但人心,却要趁热敲打。”

她缓缓垂眸,那目光像落雪般覆在康王身上:

“接下来,你要继续演好你的‘忠臣戏’。”

“朝中还有几位重臣尚未完全归心,你要以礼待之,稳住局势。”

“至于我——”

她微微俯身,靠近康王的耳畔,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生寒的轻抚:

“我会处理舆论。”

“你只需做一条听话的狗,等着陛下剑出鞘那一刻,天翻地覆。”

康王身子轻轻一颤,却未抬头,反而更紧地贴近地毯,额头仿佛死死嵌在锦绣纹理之中:

“是。”

“属下明白。”

“属下……听主子的。”

屋中一片静寂。

只有墨染手中的茶盏,轻轻转动发出瓷与木轻碰的“嗒嗒”声,像是某种节拍,敲打着这座精心打造的棋盘。

良久,墨染忽然轻笑一声。

“你说,若那一日——”

“他输了。”

“那他还是‘天子’吗?”

康王一震,随即低低应道:

“若主子愿意,臣……自当成全。”

“只要您一句话,臣这一身皮骨,便是献祭之血。”

墨染闭目,似在细细咀嚼这句誓言,轻轻一吐气:

“真乖。”

屋内灯光微晃,影子斜照墙壁之上。

一人端坐,姿态如帝。

一人伏地,卑微如犬。

而整座康王府,此刻门窗紧闭,日光难入,只剩这屋中的低语与冷笑,勾画出一个将来不知通往何方的深渊。

……

天光微熹,朝阳未吐。

金銮殿前,风动旌旗,红云万丈。

晨钟初鸣,长街肃然。

整座洛陵城像是从一夜喧嚣与血雨腥风中苏醒过来,百官肃立殿阶下,朝服如林,寒光映肩,皆是如临大敌之色。

而今日,显然与往日不同。

大殿之上,天子在座。

萧宁身披明黄帝袍,黑发束冠,坐在高台之上,眸色沉稳如潭。

大殿中静得能听见朝臣们衣袍拂动的声音,肃穆之下,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立于百官之前。

三人面色凝重,彼此没有交谈,神色却不约而同浮现出一种……早已认命的沉静。

他们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陛下今日早朝召见群臣,所为何事?”

不少人心中低语,眼神时不时扫向玉阶之上那位年轻帝王。

小主,

终于,一道中气十足的太监宣声打破了寂静: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伏身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宁微抬右手,示意众臣起身。

“朕召诸卿上朝,是要宣布一事。”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传遍殿堂,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却似惊雷震响:

“比剑之约,朕——要亲自赴约。”

话音落下,全场一震!

“什么?!”

“陛下要亲自应战秦玉京?!”

“不可——万万不可!!”

喧哗之声顿起,大殿之上顿时如热油滴水,一瞬翻沸!

诸臣惊骇莫名,原本心中或有猜测者,也不曾料到,圣上竟真要亲身赴剑阵!

“陛下!此事……不可啊!”一位年迈的大臣当即出列,拱手拜倒。

“秦玉京乃三十年不败之宗师,武道第一人,纵观神川数十载,无人能在他手中撑过三剑!”

“而今陛下龙体为尊,万金贵重,若于比剑中稍有折损,岂非……”

其言未尽,便被身后几位同僚接连附和:

“陛下乃国之柱石,不可涉此血斗!”

“陛下可遣将代战,不必亲临!”

“天子之身,岂能轻冒此险?”

朝臣群声激辩,纷纷进言,殿内一时沸反盈天。

唯有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一言未发,静静伫立,眸中各有一抹难言的无奈。

郭仪轻叹:“还是来了啊……”

霍纲低声:“陛下的性子,怎是劝得住的?”

许居正闭目半晌,似是在感慨,又似在默哀:“早知如此,昨夜就该劝得再狠些……”

他们早已知晓此局,知晓陛下心意已定,却也无奈——天子既执意亲征,谁又能挡?

萧宁静静听着殿中议论,未有发言。

直到众人声音渐歇,他方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从御座之上走下,立于殿阶中段,身姿笔挺,帝袍猎猎。

他的目光扫视群臣,语气平稳而坚定:

“朕知你们为何担忧。”

“秦玉京,剑术无双,号称‘三剑定生死’,神川无敌三十年。”

“然——正因如此,朕才要出战。”

“朕若退让,则今日之后,世人皆言天子畏战、不敢接剑。”

“你等可曾想过——”

“此次比剑,已非割地之局,而是朝廷威信之局。”

“若朕不战,则日后群雄将疑大尧弱主可欺。”

“那时,不是一州,而是天下十三州,皆有危矣!”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更沉一分,如山岳压顶,震慑百官。

“朕已回京,天下方安。”

“如今朕若不战,不仅愧对前朝忠魂,更辱我大尧百姓血骨!”

“此战——朕,不可避。”

大殿再度沉寂。

群臣望着那位立于金殿之上的年轻帝王,一时间,竟无一人再敢作声。

那一刻,似乎连天光都从殿顶透入,照在萧宁的衣袍之上,映出千层光辉。

是他,一人之力,挑起整个江山重担。

他非轻狂少年,亦非莽夫鲁将,而是——明知利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帝王!

沉默许久,终有文臣低头叹息:

“陛下之志,既已成。”

“臣……无言。”

旋即,一位年轻武将出列,抱拳跪地,大声道:

“陛下若御剑而出,臣请随行护驾,誓不退半步!”

紧接着,又有两位将领出列,纷纷表忠:

“陛下为国出战,吾等安能袖手?”

“若有不敬,吾等愿以身殉!”

群情再起,气氛忽而从质疑、忧惧,转为肃然与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