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这恶民这般轻松死去,真的很便宜你,但今日,我已没有兴致。”
邹枸冷冷出声,就连须髯之上都写满了狰狞,力量涌入他枯瘦的指尖,直接传入闻潮生的颅骨。
剧痛伴随着死亡一同前来叩门,在这生死一线间,闻潮生脑中浮现了万千念头,最终定格于那茶杯中的一片海,一粒舟中。
舟焚于海,化而为剑。
此剑,乃水中火。
滔天大火。
天上落下的小雪在这契机出现的刹那停滞,邹枸脸上的狰狞笑容也在此刻一同定格,反倒是闻潮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袖中,平静摸出了一支笔。
练字的笔。
毫间水渍,尚未干透。
不久前,他还在用这支笔磨砺笔法,而现在,这支笔在他手中却成了一柄剑。
一柄杀人的剑。
闻潮生不见周遭一切,却能清晰听到邹枸心脏跳动的声音,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对准前方刺出这一剑,犹如百川归海,邹枸胸膛的罡气与笔尖触碰的顷刻间便溃散于无形。
于是那根无比脆弱的毛笔,就这么直直地刺入了邹枸的胸膛。
邹枸不知道闻潮生的袖间还藏着一支笔,更没有看清闻潮生的动作,他只觉得那一剑很锋利滚烫,哪怕他能反应过来,也绝对无法抵挡。
剧痛袭来,但邹枸并未惊呼出声,他死死瞪大双目,眸中全是难以置信与恐惧,这半生以来,邹枸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在他的规划中,自己未来是要一步一步进入参天殿中的圣贤,便是这条路实在走不通,最不济他也能混个桃李三千,一世美名。
然而在闻潮生毛笔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邹枸忽然觉得这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名为恐惧的美酒浇灌了他全身上下,让他目光迷离,但邹枸也只是出神了一小会儿,便感觉自己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直至疼痛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蔓延的时候,邹枸才看见自己的双臂……断了。
伤口极为平滑,如被利刃斩断。
但邹枸并没有看见闻潮生有任何出剑的动作,他只是看见了这漫天纷扬落下的雪,只是想到了在屋中见到的那几片闻潮生不知从何处‘偷’来的雪,于是,他开始明白,开始颤抖,开始后悔。
他后悔自己不该迈出那一步,不该站在这漫天的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