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形神兼备,星火燎原

林怀远那番关于“砭石源流”的铿锵驳斥,字字如惊雷,句句似铁证,在整个卫生署大礼堂内炸响。那短暂的死寂,仿佛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随即,更加汹涌澎湃的声浪轰然爆发!这声浪中,有谎言被当众戳穿后的快意恩仇,有沉睡的文化自信被重新点燃的激动战栗,更有对台上那袭看似单薄、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的青衫,所展现出的惊人智慧与不屈风骨,发自内心的由衷敬佩与狂热拥护!

吉田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谦和儒雅的面具,此刻如同劣质的瓷器般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铁青而狰狞的真实面孔。他耗费无数心力、金钱布下的“绝杀”之局,非但没能将中医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反而成了衬托对方历史悠久、底蕴博大的可笑背景板,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怒?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手臂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指着傲然挺立的林怀远,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稳,变得尖利而扭曲:“林怀远!你……你休要在此强词夺理,混淆视听!就算……就算针具之源流可追溯到砭石,那又如何?你们那套玄之又玄的‘经络’、‘气血’理论,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如何能与建立在严谨解剖学、实证生理学基础上的现代医学相提并论?这不过是你们古人闭门造车、凭空臆想的产物!”他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将话题强行拉回到他所熟悉并能掌控的、“科学”至上的话语体系之中。

一旁的皮埃尔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从颓丧中挣扎起来,声音嘶哑地附和:“吉田先生所言极是!科学!科学讲究的是实证!是客观存在!你们的经络在哪里?请把它从人体里拿出来,放在这桌子上给我们所有人看看!你们的‘气’又究竟是什么物质?它的分子式是什么?能用仪器测量出它的数值和波动吗?”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那些彩色的病理切片照片,仿佛那是照亮真理的唯一火炬,是评判一切的唯一标准。

面对这近乎胡搅蛮缠的垂死反击,林怀远脸上非但没有浮现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悲悯的笑意。那笑意,仿佛在看两个执迷于井底之见却妄论天空广阔的愚者。他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视过面色涨红如猪肝的皮埃尔和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的吉田,最终,将沉静而睿智的目光,投向台下那无数双充满了迷茫、探寻、渴望、或依旧顽固地带着怀疑的眼睛。

“皮埃尔院长,吉田先生,还有在场心存此惑的诸位,”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朗与平和,但在这平和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更为深沉、更具说服力的力量,“你们执着于‘看见’,强调‘实证’,此心此念,站在你们的角度,本身并无大错。西医基于解剖,能见脏腑之具体形态,能察细菌病毒之微观世界,此乃其显着之长处,林某在此前陈述中已多次言明,从未否认,亦无需否认。”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一位引导者,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了一片更为广阔、超越有形界限的天地:“然而,诸位可曾静心细思,我们所处的这浩瀚天地之间,这纷繁生命之内,难道仅仅只有这些有形有质、可见可触之物,才配称之为‘存在’,才具有价值吗?”他微微停顿,让这个问题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涟漪。

“风,无形无影,看不见它的模样,却能于无声处听惊雷,拥有拔树摧屋、改天换地之伟力;电,无踪无迹,摸不着它的形体,却能于黑暗中绽放光明,驱动时代巨轮滚滚向前;再观我等人类,精神、思想、情感,何尝有形质?何尝能测量?然则,正是这些‘无形’之物,创造出了璀璨夺目的文明,谱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历史史诗!难道,仅仅因为它们‘看不见’、‘摸不着’,不符合某些僵化的‘实证’标准,我们就可以断然否定它们的存在,忽视它们那撼动世界的巨大能量吗?”

这一连串通俗而震撼的比喻与反问,如同醍醐灌顶,让许多陷入“唯眼见为实”机械唯物论思维定式的人心头剧震,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中医理论体系中所阐述的‘经络’、‘气血’,绝非皮埃尔院长与吉田先生所污蔑的虚无缥缈之臆想!”林怀远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追溯文明源流的庄严,“它们是我华夏先民,在长达数千年的生命实践、细致的医疗观察、以及无数次的疗效验证中,通过超凡的智慧与归纳,所总结出的、关于人体内部复杂功能联系、生命能量输布、信息精微传导的宏大且自洽的系统模型!它或许暂时无法用你们现有的解剖刀完全剥离、赤裸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但它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并且,正通过千百年来源源不断、无可辩驳的临床疗效,雄辩地证明着它不容置疑的价值与科学性!”

他再次有力地指向小满绘制的那幅清晰明了的经络穴位图,那上面精准标注的穴位和循行路线,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请问诸位,若无此‘经络’理论作为根本指导,我林怀远如何能准确判定霍乱瘟疫需重点施灸于神阙、中脘、足三里?如何能知晓王排长之气性坏疽,其根治关键在于通调受损之督脉、清泻郁闭于血海之毒邪?又如何能确定李议员鸦片瘾症之核心,在于调节内关以宁心安神、稳固神门以定志戒毒?难道我经手治愈的这一个个鲜活病例,这一次次起死回生的奇迹,都是如同买彩票般纯粹的巧合吗?!天下岂有如此多、如此精准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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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气’,”林怀远说到这里,微微闭目,仿佛在感应那充盈于天地人身之间的无形能量,随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湛然,如同暗夜星辰,“它或许是一种维持生命活动的根本动力,是一种精微的能量流,是一种承载信息的功能状态。《黄帝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当我以艾灸之温热药力,透过皮肤腠理,深透入特定穴位之时,患者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热之感沿着特定路线传导,或出现酸、麻、胀、重的‘得气’感应,这,便是‘气至病所’的生动体现!当王排长那原本冰冷青紫的坏疽之腿,在艾火温煦下逐渐转为温暖红润;当李议员在戒断鸦片那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中,因灸法的介入而颤抖平息,心神渐安——这其间发生的所有积极变化,皆是人体内‘气’在发挥作用!是在‘扶助正气’,‘祛除邪气’,‘调和阴阳’,恢复机体动态平衡的明证!此等发生在活生生的人体之上、可以明确感知的生命现象,难道不比那些静止的、僵死的标本切片,更能揭示生命的奥秘与医学的真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