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持立即作欣喜状道:“有些时日没有聆听父皇教诲了,只是父皇的身体……”
“不碍事,这点时候我还折腾的起。”正德幽幽的目光定在李玄持的身上,好像要将儿子的满腹心事都看个清楚,语气却是越发的淡然。
李玄持碰到正德的目光,眼神不由瑟缩了一下,这位父亲虽然已经病重到了极处,身体瘦的好像一阵风儿就能刮走一般,但积威犹在,强自给自己打着气,恭声问道:“父皇深夜将儿臣招到这里,不知父皇要跟儿臣谈些什么?”
“小三儿啊……”
苍然的声音却带出些慈爱,这在这位皇帝身上可极难见到,李玄持心中一震,这个称呼自从父皇当了这个皇帝可从没再出口过,也就是当年龙潜时在府中叫叫的,心中柔软的地方难免被触动了一下,接着便隐然明白了正德的意思,那丝被触动的心弦立即断裂了开来,低下头儿,掩饰住自己的表情,作恭听状。
只听正德皇帝犹自说道:“你从小可有什么志向?嘿,也是父皇对你关切不够,竟是不知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大殿中恢复了静默,良久过后,李玄持才涩声道:“父皇难道真的不明白儿臣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嘿,不过父皇好像就算知道了,现在也不会给儿臣的了。”
正德皇帝眼光闪动了一下,眸光好像风中的残烛,摇摇欲灭,却又始终不熄,“你呀,唉,你的眼中只剩下了一样东西,这就是我所不取的地方,要说你们几个兄弟当中,你从小便最是像我……”
说到这里,嗓子中闷咳了几声,却仿佛要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倒个干净,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当年你七叔跟我争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便像你现在一模一样。
嘿,你作的那些龌龊事情当我全无所知吗?王世泽,种从端,折木河,这些都是朕的好臣子……
还有庆阳府那几个,他们真以为能逃得了?你真以为他们都死在庆阳兵乱中了吗?他们做下的事情,就算朕饶得了他们,老天也饶不得他们,这些都是朕帮你收的场,嘿,若然让人知道一国太子竟然倒卖军粮,我大秦成了什么?朕成了什么?后世得怎么说朕?昏聩吗?”
这一连串像刀子一样的话问出口,李玄持脸色已经煞白,没听见一件事,心里便要凉上一分,若不是如今已然到了不能回头的地步,他这时必定已经崩溃了。
正德皇帝也没容他答话狡辩的意思,自顾自死死盯着李玄持,好像整个病入膏肓的身体中都充满了怒火,支撑着他站了起来,“这还不算,那些劫道的强人你竟然也敢买通,那个什么邪教的人你也敢沾边儿,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吗?这些心思你若全然用到政务上面,能是眼下的光景?瞅瞅你主理的户部,蝇营狗苟之辈横行,政务混乱,行事拖沓,你的才干都用到别的地方去了,正事上却全不用心……
一件两件朕还能容你,毕竟你是大秦的太子,当年立你为太子虽也多是形势所逼,但朕没有反悔的意思,太子之位岂容轻立?但瞧瞧你做的这些事情,德行全无,拉拢朝臣到是不遗余力,却又全不体恤臣僚,动辄便是弃卒保帅,处处学朕,却又处处似是而非,你扪心自问,有何德何能可为大秦天子?”
到了此时,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揭开,李玄持将心一横,扬脸对着父亲便道:“父皇初一即位便立儿臣为太子,但父皇您想过没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啊,人生一世有几个三十年?那时儿臣才多大点的岁数?一举一动皆要合乎身份,儿臣不处处学您,让儿臣学谁去?
这三十年来儿臣战战兢兢,唯恐惹了您的不高兴,做了那许多的事情,您只记住儿臣的错处,儿臣的好处呢?当年疏竣河道,儿臣代父皇往来查视,十几天都没睡个囫囵觉的,西夏犯边,儿臣初掌户部,那时您登位不久,国库空虚,在军粮筹措上儿臣尽心竭力,可有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