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少年呆若木鸡,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想去拾剑,无奈腕脉剧痛,使不出半分力气。他们实未料到自己辛辛苦苦练得的武功在白无迹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花溅泪一跃而出,道:“你们腕上经脉已伤,若不好好调治,以后便再也不能使剑了,我这儿有一瓶上等伤药,赶紧敷上吧!”说罢,将伤药取出递于二人。

二人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少女,迟疑了一下,终于将药敷上。花溅泪收好药瓶,转身欲走。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小心!”背后“当当”两声,有人弹出两粒碎石,击落了偷袭而来的暗镖。随即一人如鹏鸟般飞身落在了她身边。是白无迹,他竟又回来了。两少年脸色一变,拾起长剑转身就逃。白无迹看都未看那二人一眼,任他们逃走。

花溅泪道:“你为何不拦住他们?”白无迹道:“你既心存仁厚,不愿伤他二人性命,我又怎能令你失望?”花溅泪道:“未料到他们这些名门弟子也会恩将仇报——”

“名门正派?”白无迹冷笑道:“嘿嘿!象他们这种名门正派不提也罢。你可知为什么他们会恩将仇报么?只因青衣门门规森严,剑在人在,剑毁人亡。我击落了他们手中长剑,他们回去便很难交代。而你是除我之外的唯一知情者,他们只有杀了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回去,继续做他们的‘名门弟子’。”

花溅泪叹道:“唉,难怪聚雄会能日益强盛,武林正道却呈衰败之象。”白无迹道:“江湖之险恶,非你能料。花姑娘,你武功很高,也很聪明,但你江湖历练太少,经验欠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固然可笑,但若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可就危险了。”

花溅泪道:“多谢白兄提醒。只是他们本不必这么做,我本不是一个饶舌的人。”白无迹道:“但对他们来说,杀了你比信任你更安全。”

花溅泪凝视着他,道:“听你所言,似对江湖之事感触颇深,莫非你有过什么类似的遭遇么?程傲然曾是你义兄。现在他却是最急着要杀你之人。你心中就是为此事而伤感么?”白无迹不答,道:“你可知我怎会被江湖上列为同谢谨蜂齐名的双花盗?我若说我没有做那件事,我是被人陷害,你信不信?”他看了她一眼,抬头仰望天上的朵朵白云,目中已充满伤感之意:“你不信是么?”

花溅泪道:“我——我会调查此事。”

白无迹摇头道:“你不用调查了,没用的。只因设计害我的人中,孟蝶衣就是主谋。连受害女子都认定我了,谁还能还我清白?”他叹息道:“但你应该相信我,我也只在乎你的信任!”

“三年前我刚出道,恰遇着青衣门首座弟子程傲然,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未料他外表狂傲正直,内心却奸诈无比。我以真心待他,他却——唉,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两年前,雪飞飞四十寿辰,宴请天下武林名士。我少年扬名,也收到一份贴子。那晚我与程傲然斗酒。哪知他竟暗算我,用的是转心壶,我喝的是酒,他喝的却全是水。结果我醉了。那是我第一次醉,也是最后一次。我醉后,程傲然忽然要与我打赌,赌我有无胆量,有无能耐将孟蝶衣发上的凤钗偷来。我本就好强,经他一激,就一口应允在当夜三更时分,去将孟蝶衣的凤钗拔来。”

“谁知这竟是一个圈套!三更天,我趁着酒兴到了孟蝶衣的绣楼下。不料竟在楼下发现了雪飞飞两个爱徒的尸体。我吓得酒都醒了一半,以为楼上有变,不及多想,便冲上楼去。楼门反锁,里面传来微弱的女子呻吟声。我以为孟蝶衣也遭了毒手,而楼门既反锁,凶手必还在内,便破门而入。一进门,却见孟蝶衣披头散发,衣衫破碎,斜躺在地。我一探还有呼吸,便不顾男女大防将她抱起,正准备将她抱到床上为她验伤,忽听楼下有人高叫道‘杀人了’!接着楼梯声响,有人冲了上来,我怕引来误会,正要将孟蝶衣放到床上,不料她却忽然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抱住,我吓了一跳,甩又甩不掉,又不敢出力伤她。结果这一犹豫,雪飞飞等人就冲了进来。当时,在雪府做客的各路豪杰、各门派掌门人都赶来了,而叫喊抓凶手叫得最凶的却正是程傲然。”

“孟蝶衣一计耳光打在我脸上,扑到雪飞飞怀中哭诉,说我欲对她强行非礼。雪飞飞当着众人之面,又羞又怒,不由分说便向我痛下杀手。我一边闪避,一边解释,可程傲然却将打赌之事推了个一干二净。孟蝶衣也说他亲眼见我调戏她两位师姐,行奸不成又将两人杀害,然后又冲上楼欲对她强行非礼。我已知中了他们早就串通商量好的圈套,自思有口难辩,先保住性命、日后再慢慢查访澄清不迟。”

“我与雪飞飞交手已占上风,忽听程傲然叫道,‘白无迹,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下流毒辣之人,我程傲然与你割袍断义’,果真一剑将衣角削下一片来。可笑我当时还顾念结拜之情不愿伤他性命,他倒先与我割袍断义。随后他便与风残云一同出手围攻我,各路武林高手对我虎视眈眈,万般万奈之下,我只得仗着轻功逃了出来,一路上被他们各门派联手追杀,我虽最终逃掉,却受了重伤,找地方休养了半年多才痊愈。等我重回江湖,才知道我已成了天下武林公敌,成了与谢谨蜂齐名的‘双花盗’之一。”

“如今我才明白,原来程傲然早与孟蝶衣有了私情。只是雪飞飞和风残云素来不合,两人眼看难成好事。而程傲然早与谢谨蜂勾结,淮安王的军师、那朝中第一高手便是谢谨蜂的师叔。我一直与淮安王作对,与淮安王结怨颇深。谢谨蜂就指使程傲然与孟蝶衣设计害我。一来逼我在江湖上走投无路,只能加入聚雄会,二来孟蝶衣借机对雪飞飞说,她恨我坏了她的名声,谁能杀了我,她就嫁给谁。雪飞飞不知其中有诈,自然应允。这样一来,程傲然只要杀了我,就可以和孟蝶衣公然成亲。”

“现在我已是淮安王和聚雄会的死敌。却又为武林正道所不容。我一直想找到程傲然与聚雄会勾结的证据,可谢谨蜂非常狡猾,没露一点蛛丝马迹,还故意让程傲然杀点聚雄会弟子,制造青衣门是对抗聚雄会最有力的名门正派的假象。”白无迹叹了口气,黯然道:“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本来也不愿对任何人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