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远处传来一声清若龙吟的长啸!起伏的枯草尖上远远掠来一条人影。在如血的夕阳下,他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已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玫瑰色。来人轻功绝顶,转眼已到跟前,手中一柄长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刺淮安王!这一剑的气势已将那夕阳的光辉比了下去!
饶是淮安王也不敢直攫其剑锋,身子如狂风卷着一般,往后斜掠。来人却猛地刹住身形,用剑身在花溅泪所骑枣红马的屁股上轻轻一点。枣红马负痛载着花溅泪狂奔而去。淮安王正要出出手拦截,来人却已挡在了他的身前,笑道:“姜太公,我来陪你过几招,如何?”回头对白无迹叱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白无迹已从他那凌空一击中看出,他的武功不在淮安王之下,心下感激,却不多言,忽然回手一剑,出其不意地刺在了谭清腿上,冷笑道:“你刚才偷袭我,现在我也依样还你一剑,咱们也算扯平!”
谭清扑地倒地,口中骂声不绝。白无迹却已欺上前来,出手如风,点了他的软麻穴与哑穴,回头对伤心客道:“好了,你们现下一对一,公平之极!淮安王,恕不奉陪!”转身朝着花溅泪奔去的方向追下,转眼失了踪迹。
淮安王功败垂成,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来人笑道:“别人都叫我伤心客。”淮安王道:“伤心客?武林中还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伤心客道:“武林中也鲜有人知道,朝中第一高手就是姜太公,而姜太公就是你淮安王。”
淮安王沉思片刻,道:“似你这般身手,年龄,外貌,又如此回护他们,最符合你身份的应该是欧阳俊生!”伤心客既不应承,也不辩驳,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对手,也是敌人便了。”淮安王也不再言语。右手握紧了剑柄。两人均知对方正是劲敌。四目对视间,都露出掩不住的杀机。
忽听两声暴喝,两人仿佛已心有灵犀,都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出手讯息,大喝声中,手中青钢剑同时闪电般刺出,当当当当,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竟已是接连过了四招。谭清看得眼花缭乱,竟不知二人是怎样出手的,却见两人已同时落地,互换了位置,两人面色都甚是凝重,看来果然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两人足一落地,眼中均露出惊讶之色,似乎都对对方的武功甚为佩服。但只一瞬,两人身形又起,两柄长剑再度交错。只听沉闷而又刺耳的长剑碰击声犹如暴豆般响个不停,两人身形均快如鬼魅,交错纠缠在一起。谭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仍未看出两人的招式,也未能看出高下。初时还能勉强从剑击声中分辩出已过了几招,但两人出手越来越快,百招之后,竟已无法听清。
忽听当的一声锐响,两道剑光忽然变作了四道——两柄长剑竟同时折断,接着两声闷哼,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身影倏地分开,同时后掠,淮安王与伤心客两人各自退出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淮安王脸色煞白,忽一张嘴,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伤心客持着半截断剑,胸膛也起伏不平,笑道:“咱们再来过?”一张嘴,却见满口鲜血,原来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强撑着没有把涌上的血吐出。
淮安王道:“你我正是棋逢对手,再打下去,必是两败俱伤。你我身份,都非同一般,就在此荒郊野外拼个同归于尽,似非明智之举!”伤心客道:“能以我一命,换你一命,似乎也有赚。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因为你不能死在我手上。你的命,我须得留给另一个人来取。”
淮安王道:“谁?”伤心客道:“你这数十年来,无论是朝廷中还是江湖上,结下的仇怨均不少。你不妨一一慢慢想来,看谁最该取你性命。只怕你仇人太多,一时也想不明白。”
淮安王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本王堂堂金枝玉叶,命丧何日,命丧谁手,皆是天意,又岂是竖子可为?”伤心客摇头叹道:“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今生已杀人无算,天网恢恢,必将疏而不漏。”
淮安王道:“成王败寇,天又奈何?”伤心客点点头,道:“好!果然是一代枭雄!你虽心狠手辣,却也是性情中人。咱们今日就点道为止。他日战场再逢,咱们再战,不死不休!”淮安王点头道:“你既有此意,届时定当奉陪!”
伤心客抛掉手中残剑,缓缓转身,举步慢慢行去,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没人腰的荒草径中。
淮安王走到谭清身边,解开他的穴道:“快想办法通知石将军,叫他带两千骠骑,一路追踪这伤心客,务必将他斩杀,提他头来复命!”谭清愣了一下,道:“王爷,你不是刚答应他,要与他——”
淮安王冷冷哼了一声,道:“本王身份,何等尊贵,今日与他一战,不过是迫不得已,真有战场相逢的那一天,本王岂会轻涉险境,与他们这些江湖亡命之徒性命相搏?他武功如此之高,不趁此机会行将他除去,岂非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