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慕修宁被叛军乱刀砍死在大漠,尸首被恨毒了他的敌国剁成了无数个小块,头颅被挂在城门上曝晒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直到她率着乾平的兵士踏平了那座边陲小国。
在那之前,她几经辗转拿到了他的遗物——一件破碎的战甲,一柄折断的长戟,还有一包沉甸甸、沾着血的金丝玉。
她不曾将那些玉镶嵌到冠子上,她把它们制成了只一尺见方的星盘,她带着它奔走于一个又一个战场,最终它崩散在她被墨书远毒死的前夜。
慕惜辞闭目,收敛起思绪深深呼吸,再抬眸时恰瞥见那俊朗的少年。
还未曾被边疆黄沙侵蚀得满面风霜的半大少年肆意又张扬,眉目间带着点独属于少年人的玩世不恭,慕惜辞见到他那张完好无损的白皙面容,却险些堕出泪来。
那得是什么样的风沙,才能让这样一个鲜衣怒马的潇洒少年,生生催磨出一双那般憔悴沧桑眼?
“二哥。”慕惜辞的嗓子眼微微发堵,慕修宁闻言咧了嘴:“诶。”
他看着面前半大的姑娘颇有些手足无措,傻站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反倒慕惜辞看出了他的紧张窘迫,展颜一笑:“二哥,我听七殿下说你军中生了事端,眼下可都解决了?不要紧吧。”
“害!你一提这个我还有些来气,原以为这般匆匆忙忙的是出了大事,哪成想不过是几名刚入伍的小王八羔子掐了架?这点小事也敢让我跑这一趟,气得我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挨个罚了十下军|棍!”提到军中事务,红袍少年显然见的放松不少。
慕惜辞听罢若有所思的一挑眉梢:“这样。”
新兵掐架是常有的事,稍有经验的伍长便能修整利索,这本用不上慕修宁亲自处理。
果然是有人放出的消息。
“嗯,就这样。”慕修宁颔首,随即搓了搓手,自怀中摸出只小小的布包,白布帕子里包了块上好的丝绢,丝绢内又躺着支精致的玉质发簪,“对了小妹,我听他们说,女儿家都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我回府时路过芷兰楼,便顺带买了支簪子回来。你看看,可还合心意?”
“挺好看的。”慕惜辞扫了眼玉簪,象征性敷衍又礼貌地点点头,“只是二哥,你小妹我可不喜欢簪子。”
“啊?不喜欢簪子——”慕修宁一听懵了,下意识伸手挠了挠脑袋,那表情又呆又傻,“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我暂时没有喜欢的,但我有几样想要的东西,二哥,你看?”慕惜辞弯起双小狐狸似的眼,笑吟吟地拉着自家哥哥在庭院中坐下,慕修宁收了簪子点点头,神采飞扬:“你尽管讲,只要哥哥能给你弄来的,就一定弄来!”
“放心,都是寻常物件。”慕惜辞托腮,“二哥,我想要三棵桃树、六棵李树,九棵梨树和一棵杏树。”
“桃树梨树李树这些,开花的结果的都随意,唯独杏树一定要能结出果子的。另外,二哥你明日起在家晨练能不能带上我?”慕惜辞说着点了点面颊,“我想锻炼锻炼身体,顺带跟你学上两招。”
“这些都好说,只是小妹,你要那么多树做什么?”十九棵树,他院子里的树加起来只怕都赶不上她要的零头!
“看呐~”慕惜辞呲牙,“哥,你不觉得我这浮岚轩院子里空空荡荡,少点什么东西吗?”
“唔,也是。”慕修宁四顾一圈颔了首,国公府中属浮岚轩的院子最大,也最罕人烟,“那为什么只有杏树要能结果的?”
“因为我想吃杏了。”慕惜辞笑笑,边说边举了怀中抱着的那件大氅,“还有件事——七殿下把他的大氅借我了,他说让我喊你赔他。”
“?”慕修宁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他觉得他这个月的月俸不用要了。
第9章 点心
眼下时值十一月初,慕惜辞虽向慕修宁要了十九棵树,却并没准备着在年前便能将这些东西栽种下来,毕竟乾平的冬日多大雪,那树即便是移栽过来也不会过活。
若她以奇门阵术将那些树强行盘活倒也可行,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太惹眼了些,她有一身底牌,却并不想早早暴露。
慕惜辞杵在窗台边上托了腮,浅淡的目光扫了眼窗外,想要栽树是至少得拖到二月开春了,但她需要设的阵法可拖不得,没了树,她便用其余零碎之物临时替了,什么假山花锄和石桌石凳——如此忙活了一天一夜,那阵势总算初初落定。
有了这道阵,也算了了她一部分后顾之忧。
“小姐,少爷说车马已经备好了,您赶快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启程啦!”小姑娘欢快的嗓音乍响耳侧,慕惜辞闻此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