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清楚,曹化淳是王安的徒弟,同时也是东林党的同情者。卢象升是东林党,湖广是卢象升的地盘。对湖广使用锦衣卫暗探,稍有不慎,容易被党争利用,到时候,那个背锅的冤大头,就成了锦衣卫。
因此,吴孟明觉得这件事既然要做到干净、隐秘,又能让皇帝放心,那最好就是交给贴心的人来做,形成独家报告,详尽、如实的上报,让皇帝自己去判断对错得失。而最贴心的,莫过于他自己的儿子。
吴邦辅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本想着自己亲自跑一趟湖广。但这段时间,总督河道侍郎刘荣嗣的案子正是吃紧的时候,吴邦辅抽不开身,于是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的发小兼部下季闻道。
临行前,吴邦辅对季闻道说,天子手中能打仗的人不多,天下纷乱之际,对善战者多有优待。你要如实彻查,切不可自行其是,添油加醋,更不能先入为主,发表个人看法。
季闻道是大院里长大的,对高层的各种运作十分了解,他知道吴邦辅说的是肺腑之言,于是承诺来湖广后,只记录情况,不办案子,也不与当地接触。
但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进了黄州地界,便被当地的眼线盯上了。
感觉被盯上的时候,季闻道还有些不敢相信。他自认为伪装功夫已经做到极致,不说湖广,就连陕西、辽东,以这队人马的专业水平,也绝对是来去自如的。但经过反复试探,他总算是确认,这湖广还真是有些东西,比之陕西的流寇、辽东的建奴,在人员盘查方面,的确是有独到之处。
最开始,那些盯梢的人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往往跨越府县之后,就换了一批人盯着,但始终没有太多动静。不过,等他们进了江夏城,眼线突然就多了起来,就季闻道粗略估计,客栈跑堂的小二,门口的乞丐,隔壁商铺的掌柜,应该都是对方的暗哨。
对方明显经验不太足,手段生疏,伪装低劣,很容易被季闻道这种专业人员发现。不过,他记着吴邦辅说的话,只是记录,并不对这种盯梢做出什么反应。对方似乎也是同样的路数,只是盯着他们,并不做出什么举动。时间久了,季闻道也就不那么警惕,甚至还有闲心拿个馒头逗弄客栈门口的小乞丐。
“某看你在这里蹲了三天,讨了几个钱?”
那乞丐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没几个小钱,不过讨些吃食,勉强糊口。客官要施舍些吗?”
“喏,这馒头给你。明日若你还在这里蹲着,我就再给你一个馒头。”
“诶,好嘞!”乞丐抓起馒头,扭头就跑,“客官心善,小的明日再来。”
这小乞丐前脚刚跑,后脚就有数名乞丐从其他地方蹦了出来,围着季闻道叽叽喳喳起来。
“客官俺也要馒头!”
“客官行行好吧!”
季闻道皱眉,不过他现在是客商打扮,不好发怒,于是耐着性子同那群泥猴子推搡。
“去去去,今日没有了。你们去找那乞儿抢罢!”
那群泥猴子很是难缠,季闻道连推带打好容易才摆脱,等回身准备进客栈,伸手一摸,腰间的钱袋子果然不翼而飞。
嘿,好小子们!手艺不错嘛!
季闻道笑了笑,冲楼上的副手打了个招呼。
“走了,咱们跟上去看看。”
“头儿,起初不是说不搞事情的吗?”
“嗐,无伤大雅。”季闻道摆手道,“闲着也是闲着,去会会同行。说不定往后还能再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