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
“嗯,《浮士德》。”
“看你这书这么旧,就知道你看了很多遍还是看不懂。”花筏幸灾乐祸。
方嫌雪没有反驳,只是望着他承认:“是啊,看不懂。”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能看懂。
“浮士德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花筏。
花筏盯了方嫌雪一瞬,噗地笑出声:“你还问我几岁,你自己又是几岁?”
方嫌雪对他的反应很不解:“怎么?”
花筏平息了一阵,舒出口气,撑着桌沿望着外面:“只有小时候看书看电视,才会出来个人就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吧。人不都是复杂的吗?”
“浮士德的动机不纯。”方嫌雪蹙眉道。爱慕文字的人,对文字和人物都有洁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行为应当受到谴责、甚至惩罚?”花筏笑得弯了腰。
“当然,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方嫌雪眸子清明。
“即使最开始受到的是魔鬼的诱|惑,结局也会踏上通往天堂的正途。浮士德,就是这样一半是神性、一半是魔性的人啊。我觉得你这样的小古板,还是《论语》比较适合你。”花筏歪头望他。
方嫌雪合上书没说话,却多看了花筏几眼——虽然两人见解相左,但花筏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懵懂,在某方面,他甚至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和感悟力。
心细如绵又擅长共情,很像他大哥。分析文字的样子也像。
方嫌雪这轻微的失神,让花筏以为自己冒犯他了。
花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嫌雪,你别生气,每个人有共鸣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多看几遍,再不然撂它几天,说不定回过头来就豁然开朗了。你看那个曼德拉,坐了几十年的牢出来做了总统,还有司马迁,写成了《史记》呢。你也可以。”
方嫌雪被逗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坐一百年牢,能比他们更厉害?”
“说不准呢?”
“哈哈哈。”
在某方面天才的人,总有一些方面少根筋。方嫌雪很是无奈。
翻砂翻了两年多,方嫌雪终于换了份活计,改去做青铜工艺品。
这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弄了许多蜂蜡块,回宿舍雕。
用蜡做成铸件的模型,再用陶胚填充泥芯、敷成外范,到时候滚烫的金属液体一流进来,蜡块就会融化,继而排出去,最后得到想要的纹饰和形状。这种方法,就叫做失蜡法。
花筏对这些蜡块的兴趣比他更甚,拿起工具就不撒手了,方嫌雪也乐得有人给他搭把手,坐在桌前和他一起弄。
“你为什么入狱啊?”花筏对着蜡块吹了口气,把细碎的粉末吹下去,语气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