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密室的烛火早已熄灭,但长安城中,仍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无数颗心在焦灼地等待。
不良帅府衙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裴煊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但他浑然未觉。不良帅周轶则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景色,眉头紧锁。
他与裴煊不仅仅是好友,周轶更是裴煊当年在不良人里布下的暗棋。
他已经从裴煊口中知道了梁王与济善道的勾结,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原以为梁王会稍作收敛,等待时机,没想到他竟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在大典前夕铤而走险。
裴煊的那份“供状”,本是精心布置的一步棋,意在离间太子与梁王,同时引出梁王背后济善道的力量。如今看来,效果是达到了,只是这反噬的力量,比预想中更加凶猛。
“梁王这是要孤注一掷了。”李稷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祈天大典,万国来朝,若真被他们搅乱,后果不堪设想。圣人那边……”
裴煊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圣人自有圣人的考量。眼下,我们不能寄望于圣人。梁王动用了济善道,这恰恰给了我们机会。”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济善道行事诡秘,但绝非无迹可寻。他们在长安城潜伏多年,必然有其联络点和据点。那个福医焦迈,还有他售卖的福乐饮,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周轶点头表示赞同:“我已经让咱们安插在各坊不良人中的眼线,全力追查焦迈的下落。此人行踪不定,又极为狡猾,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
不良人是游走在长安城灰色地带的特殊群体。他们身份低微,却消息灵通,熟悉市井百态,三教九流无所不晓。
裴煊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其中悄悄布下了自己的棋子。这些人或许忠诚度不高,但为了利益,或者仅仅是为了自保,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情报。
“无妨。”裴煊端起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大海捞针,也要捞。吩咐下去,任何与焦迈或福乐饮有关的消息,无论大小,立刻上报。赏格加倍。”
“明白。”周轶应道,转身正欲出去安排。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两长一短,是约定的暗号。
周轶停下脚步,与裴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期待。周轶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不良人服色,身材中等,面相有些猥琐的中年汉子。
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眼神却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市井小民特有的精明和警惕。此人正是裴煊安插在长乐坊不良人中的暗谍,毛六。
毛六闪身进来,先是警惕地朝外面望了望,然后迅速关上门,搓着手走到裴煊和周轶面前,压低声音道:“周帅,裴司令,小的……小的好像打听到那个福医焦迈的消息了。”
裴煊精神一振,示意他坐下说。周轶也走了过来,目光紧盯着毛六。
毛六不敢坐,只是哈着腰,脸上带着邀功的神色:“小的今日按照吩咐,在坊里到处打听。嘿,您还别说,那福乐饮,在咱们这块儿还真挺有名的,不少人都偷偷买。小的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经常给那些瘾君子送药的家伙。”
“什么人?”裴煊追问。
“是个医掮客,叫周不通。”毛六连忙回答,“这家伙滑头的很,嘴巴也严。平日里靠着给大夫和病人牵线搭桥,还有倒卖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过活。小的盯了他两个时辰,发现他经常去一个地方取货,然后再偷偷摸摸地分发出去。小的怀疑,他就是焦迈在下面负责散货的人之一。”
医掮客周不通?裴煊和周轶交换了一个眼神。掮客这类人,往往消息灵通,但也油滑无比,想要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并不容易。
“这个周不通现在何处?”周轶问道。
毛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的办事,您二位放心。小的已经摸清了他的落脚点,就在西市边上的一个破落巷子里。看样子,他今晚刚收了一批‘货’,正准备出手呢。”
“很好。”裴煊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带我去。记住,动静要小,别惊动了旁人。”
“得嘞!”毛六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对他来说,能为裴司令这样的大人物办事,若是办好了,赏钱还是其次,关键是抱上了大腿,以后在这长安城里,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周轶本来是要同行,却被裴煊拦下,眼下周轶身份还是暗子,不宜过早暴露。裴煊出门,吹响了怀里的鸟梭,联系到了李稷。
李稷身上的毒已经被清除的七七八八,眼下也是他该出力的时候了。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不良帅府衙。毛六在前带路,七拐八绕,穿过几条昏暗的巷子,来到西市边缘一处更为偏僻杂乱的区域。这里的房屋低矮破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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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六指着巷子深处一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小院子,压低声音道:“裴司令,李博士,就是那儿。周不通那老小子就在里面。”
裴煊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狭窄,只有一条出路,不易逃脱。他向李稷递了个眼色。
李稷心领神会,对毛六道:“你守在巷口,若有人出来,或者有异常动静,立刻示警。”
“是,是!”毛六连忙点头,缩到巷口阴影处,紧张地注视着院子的方向。
裴煊和李稷则如同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座小院。院门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算盘拨动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低声哼唱的小曲,听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推开院门,闪身而入。
院子里果然坐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绸衫,留着两撇山羊胡,正对着一堆铜钱和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
正是医掮客周不通。
听到动静,周不通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两个陌生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另一个虽然年轻,但眼神锐利,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周不通惊慌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护住桌上的钱财和药包。